数十万名各行各业的科学家,以及繁星的万分之一算力用了24年,耗费无数宝贵资源,精心呵护,全天候二十四小时值守跟踪观察的宝藏胚胎,死了。
毫无征兆,突如其来。
先是由生命院内部的学者与技术人员追根溯源,深入调查,却只得出个十分浅显的结论。
现在的合成胚胎大约相当于正常发育到第三周与第四周之间普通胚胎,处在刚刚形成心脏结构,五官与脏器陆续成型,大脑细胞持续增加的状态。
从量子思维的层面去分析,此时胎儿大脑细胞的数量已经堆叠至差不多刚好能承受一个原始状态的微小人格意识。
但就在微小意识即将从无到有诞生的瞬间,发生了一些不受控制的状况。组成胎儿大脑细胞中的磷原子并未成功聚合成波斯纳集群。
本该稳定的构建个体意识的量子螺旋阵列突然崩散掉了。如同太阳系被突然偷走了太阳,围绕太阳旋转的行星、卫星、小行星、彗星与星云在离心力的作用下各奔天涯了。
随后,胚胎失去了生命力,停止了发育。
这只是事件的结果,至于为什么会发生,学者们对此很茫然。
明明胚胎发育过程中的全部细节都在实能级监测手段的全方位观察中,一切都很正常。
以现代科学的逻辑来讲,在实能级监测手段的观察下,宇宙里不应该有真正毫无征兆的意外,一切事故在发生之前,都应该表现出或多或少的预兆。
为了找到事故原因,太阳系内多达数亿人被繁星临时抽调至事故调查组中,更多人的业余娱乐生活中的闯关任务,也变成了先学习再参与到共同推演的算法游戏。
得益于繁星建立的文明任务细分体系,在庞大的帝国疆域中,来自数万个不同星系,共计多达千亿级的人次共同投入到调查事故真相的庞大工作中。
有很多人不知道自己参与的究竟是个怎样庞大的项目,只知道在自己的个人任务栏中又多了一个小小的细节,然后大约得花上少则几个小时,多则几天的时间,来完成一次小小的计算与推演。
这些渺小的工作量,都会在星锋研究院旗下众多时空拓扑学大师与繁星的统一整合中,成为核心工作的一部分。
在新的科技攻关模式下,迷雾终于被一层层揭开了。
胚胎“死亡”六十三天后,一份学术报告被呈递到了陈锋面前。
胚胎的“死因”被找到了。
罪魁祸首正是陈锋本人。
“我依然活在鲸鱼座uv黑洞里,并且我的思维时时刻刻都在与宇宙发生着信息交互,这些信息会瞬间跨越无限的距离,抵达宇宙中的任何一处。这不是我个人独有的特质,每一个地球人类,都与我有相同的特性。”
“在胚胎里的微小人格意识成型的瞬间,将会与宇宙发生庞大的信息交换。但由于我的意识依然存在,胚胎受到了我的思维冲击,最终未能成型。”
“无论我与胚胎的距离有多远,是否被亚空间‘墙’阻隔,这种信息冲击都无法避免。简单的讲,就是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宇宙里,宇宙不能承受两个底层信息一模一样的人格意识。”
陈锋自己总结了一下。
繁星:“是的。其实早在很多年前的科幻电影与小说中,就已经对这现象有过描述。”
“嗯,我知道。”陈锋点了点头,耸肩。
早在二十世纪与二十一世纪,科幻作家便曾创作过很多关于时间穿越的文艺作品。
这些作品从不同角度用不同的方式反反复复诠释着时间悖论,并得出了大量互相冲突的结论。
“未来的‘我’穿越时间与过去的‘我’相见时会发生什么?”,是读者与影视作品观众最容易想象并产生好奇的画面。
由于这种假设的画面不存在真正实现的可能性,所以人们只能从不同角度去幻想与揣测。
有部分人认为两个“我”甚至更多的“我”可以共存。
《你们这些还魂尸》及其改编电影《前目的地》将这种观念具象化到了极致,构成了一个处处是漏洞与矛盾,但却又很诡异的形成逻辑自洽的闭环世界观。
但更普遍的认知却是在同一个时间段的同一个宇宙中,不能存在两个“我”。
如果存在,那么这两个“我”绝对不能见面。
至于见面了究竟会发生什么,最优秀的科幻作家也只能将自己的描绘停留在无法找到理论依据的幻想中,俗称瞎编。
在过去九条时间线的穿越中,每次当陈锋抵达千年之后时,过去的他坟头草都几丈高了,所以他并未遇到这问题。
他也曾很多次想象过,万一自己能活一千年,又会怎样。
未来的自己还能出现吗?
现在他得到了答案。
必须把两个“我”不能见面的概念无限放大,放大到同一个宇宙根本不能同时存在两个“我”的程度。
冷不丁的,陈锋发现自己现在其实已经一只脚踏在了悬崖边,走上了绝路。
自己的“存活”导致了胚胎孕育失败。
哪怕重新培养一次,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没有身体,又会导致自己在三十一世纪时找不到可以支撑复活大计的躯体。
可现在的他已经撑到了二十八世纪,也不能赌自杀,将一切交给支撑自己在三十一世纪复活的神秘能量。
万一没能复活呢?
万一最后人类还是输了呢?
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