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对这棵花树的感情很复杂,但他心里是觉得惋惜的,叫来园中的仆妇询问,才知命人伐树的正是四弟宋铭!
宋玉不解,仆妇不好多说,他把手一招:“我知了,你下去吧。”
满地落英在残阳里染着血色枯萎,他蹲在地上,指尖捻起一片花瓣,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可这脚步声已经太过熟悉,熟悉到令人陌生了。
宋玉淡淡道:“我想你该给个解释。”
“二哥,不过一棵树而已,我伐了便伐了,难不成还要向一棵树道歉?”宋铭抱着胳膊,笑容有点嘲弄的意味。
无言地起身,宋玉这才发现,原来一直活在他羽翼之下的少年已经长大了,身材高挑如画,眼角眉梢自有一段楚人独特的浪漫风情,只是,那澄澈的双目呢?就算保护得再好,他一入尘世,就不能不被污浊的现实浸染,可是宋玉不知道的是,宋铭何时竟会对他有了恨?
这恨,太明晰太纯粹也太深刻。
这个发现竟令他惊恐地后退了半步,宋玉握着半掌花瓣的手捏得又紧又疼,他皱着眉道:“四弟,你太妄进了。”无言叹息一声,他捧着残花而去。
怆然之间,宋铭一个人对着一地残红,冷笑地撇着唇角。
宋玉和宋铭生了裂隙。
所有外行人都以为他们兄弟俩翻脸是因为一棵树,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裂隙是矛盾源头引发的,桃花树,不过是个牺牲品。
屈原有一次碰上了宋玉,他知道宋家两兄弟的事,规劝了一句:“我一直以为你总归对他太过溺爱,却不知时至如今,你身为兄长,竟然也同弟弟一般置气,这又是何苦来?血脉骨肉之情,教养陪伴之义,难道你要一一扔却?”
对于宋玉来说,屈平亦是如兄亦如父的人,他心中虽然滞闷难消,却还是考虑仔细了恭谨答道:“老师,宋铭他,早已与我不在一条道上了,他对我种了太深的恨,我也无法效仿圣人,我忽视不了这种恨。先生高洁,必不能体谅宋玉的心情。”
他皱着眉,懊悔愧疚,但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屈原不忍为难,只叹道:“我一向觉得你有你的想法,所以从来不加干预,但这次,我还是要规劝你一句,有些事,若不能仁慈,便当心狠,你如今对他既无勒马劝诫之意,便该早早放逐他自立府门,若生活眼下,只怕不结善果。”
宋玉一怔,双目失神。
不得不说,屈原的话像一颗投掷入了心湖的石子,激得涟漪震荡。他也曾犹豫过,考虑过,可是最终没能忍心,宋铭太小,而且从小就生活在他的保护之下,就算他变成什么样,自己也有莫大的过错,而且他被他宠得身无一技之长,一旦放逐,他该要去哪谋生?
那一刻,一念之仁,他没有听老师的话。
可是,宋玉没有放宋铭出府的意思,宋铭自己却早已在院里住不下去了,想着既然不住,那么……一个恶毒的念头在他脑海之中形成。
在宋铭偷偷里打包了好了行李决意出府的那日,他在院子中放了一把火,早就打听好了,那天宋玉在阁楼小憩,宋铭的火源靠近阁楼,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这么了解了宋玉的。此后,哪怕终身逃难,都无所谓,这一生再如何,也不会比这个更糟糕了。
放了火之后,他逃离现场……
姬薄铭的回忆在此刻终止,宋玉叹息,这声音里尽是悲惋和对命运的无可奈何。
他在大火中幸存下来,后来宋铭便不知所踪。宋玉一直以为那场火过了以后,宋铭也许能放下心中的仇恨,安安分分地当一个普通人。
可是世事弄人,造化无常,宋玉没有一点一毫的毁伤,而那个纵火行凶的姬薄铭,也是到今天,宋玉才知道,原来姬薄铭的脸被火伤成了这般模样。怪不得千年来,他的怨气如此深重。
姬薄铭冷笑道:“宋玉,我能有今日,你一手所赐!苍天为何从来不优待我?为何总是偏向你!”
宋玉皱眉道:“苍天没有对不起你,是你自己钻了牛角……你的脸,究竟是怎么回事?”
“猫哭耗子假慈悲!”姬薄铭暴怒地吼,“我这一生,如果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事,那就是看穿了你,你们!你们这群虚伪的人!”
宋玉不忍地要走上前,被一只伸出来的臂膀拦住,正是面不改色的姬君漓,他扬着唇角道:“他自作自受,我先祖族长,因为看不惯这人谋杀亲兄,又兼之他洞明后世,晓得史书不可废,所以不但救你一命,更是在宋铭逃亡以后的第二个月,引来天雷,将大火烧到了他的草棚里。”
“这……”宋玉愕然。
姬君漓歪着唇含笑,眼眸如锋,“就算不如此,你葬身火海之中,楚王必定不会放了他,只怕那时候便不只是毁容这么容易的事了。”
这话言得有理,宋玉按捺住要说的话,终是没有再出声。
姬君漓由是道:“玉怀瑾,还等什么,纵水!”
玉怀瑾操控着龙宫鼎,八角飞檐旋转,不知开了哪里的阀门口,水倾泻而出!出口不过零星一点,但水箭飞出之后,水柱不断加粗,直击姬薄铭!
上头的火鸦纷纷逃窜嘶鸣,一时间黑色的影子弥漫上空。
姬君漓沉声喝道:“三位勇士,助我护住族人!”
“是!”三个水异术行者也跟着齐声一喝。
手中操控着水,结下硕大的一片结界,透明的泛着一点蓝的水在结界上空不断地冲刷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