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郎受了伤,当日郗道茂便备了驴车,决意回府先去探望。
岂料没过府门,一部曲便匆匆迎上来,抵剑而立,恭敬地道:“禀夫人,七郎受伤颇重,老夫人有言,此时,不便见客。”
只是安置在了别院,她分明还没有被休弃,可是她的婆婆便直接说此时不便见客,不便见她!
是了,一个让儿子,琅琊王氏的天之骄子受伤的女子,实为不祥,那个一向最信命数一事的老夫人,怎会容得下她?
女仆看得眼泪都急出来了,郗道茂却淡然地摁住她的手,道了声:“我知道了,我马上离开。”
驴车悠然地驶离古宅大院,这里的每一片土地都浸润了天地灵气,而至于毓秀高华,是世间最不可攀附的门第。
琅琊王氏,琅琊王氏。
呵,郗道茂一笑苍凉。
直至驴车驶出许久,府门宅邸走出一个白衣古韵的世家公子来,仪容姿华无不精雕细琢堪至无可挑剔,仿佛上天精心打磨的无暇白璧,只是右脚行动之时微有些踉跄,他扶着一部曲,从容地叹息了一声,“道茂此去,定不愿再归。”
那部曲不忍地皱了皱眉,“七郎此言,分明是留恋郗氏不止,甚至以艾草烧身,将老夫人差点气得背过气去……如今怎会轻易便舍了?”
“舍?”他犹疑。
世人皆道琅琊王七最是fēng_liú无端,最是拿得起放得下,如今竟为了郗氏道茂做到如此程度,已然是动了一颗真心的缘故。奈何天地君亲不容,如今已是两难。
如今他这个决定,其实挺令人失望的。
王献之自嘲般的一笑,“琅琊王七能舍了郗氏道茂,但王子敬却是如何能少了发妻?”
郗道茂回到别院以后,不哭不笑,安静地将自己关在房中关了一下午,最后乐湮都等得急了,多方打听才晓得今日郗道茂去王家了一趟,最后门都没进便扫兴而归。
与此同时,乐湮也知道了郗道茂现在面临的危局。
有时候,她真的希望姬君漓给的那本书里的东西是有偏差的,可偏偏算无遗策,一丝不差。她将粉腮一托,依着半张榻寂寞叹息。
姬君漓原本正在睡梦之中,意识方一清醒便听到了乐湮的叹息声,当即睁开眼,虽是一片漆黑,但已能明确地感知到少女的体香,他如释重负地长吐出一口浊气,摸索着要去抚她的颊。
乐湮将他的两只手握住合拢掌心,整个人都依偎了过去,姬君漓刚醒,眼睛还有点痒,他将乐湮腰肢一揽,利落潇洒地勾在怀里,抵住她柔软的长发,轻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双幽深如墨的黑眸一时柔情万状,满杯星光四溢,她更紧地贴住他,然后叹息着说:“我觉得白秀隽说得很对,你有时候,真的很无情。”
抱着她的那双手臂一僵。
乐湮心疼地回身反搂住他健硕的腰身,纤细五指将立挺的脊背摩挲来回,说了那样大逆不道的话然后也没有给他机会回,“你那时候明明知道霍去病是我的朋友,你还任由他走向他年少而亡的宿命。”
这个老账翻得姬君漓很奇怪。
转眼她又道:“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可你还是拿碧珑来气我,想叫我离开你。”
他还是没有机会说话,“这一次,你明明也知道郗道茂的结局就是被王献之休弃然后郁郁而终,你却直到现在连面都不露,我知道,你一定是想在郗道茂被彻底休弃之后再给她雪上加霜拿走她的芜英扇。”
“……”
不得不说,她的这些无厘头的猜测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姬君漓被她的逻辑打败了。
为了堵住这一张喋喋不休的粉唇,他一时倾身下去,也不知道他怎么定位的,轻易之间便攫住了乐湮的嘴唇,摩擦的炙热燥感宛如蓬勃的一束火,烧得里外都要炸开的样子。乐湮第一次如此激情澎湃,竟是因为她的初吻没了!
她傻傻的自然不及说话。
姬君漓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本想着撤离,最后却被某个黑心肠的坏丫头勾住了脖颈,他一时进退不得,追逐而来的丁香小舌使劲地去夹他的两瓣唇,姬君漓被咬得有点疼,一不留神松了齿关,乐湮横冲直撞地将舌顶入与他厮缠。
黏滑的触感恍若一场毫、水月迷幻。
少女的齿颊又香又嫩,姬君漓搂住她,真真切切地与她吻在了一处。
只是粗糙地算一下,他的丫头再过三个月便要及笄了,及笄了就可以嫁人……
心里竟涌入了一阵苦涩。届时,她会穿着怎样华美鲜妍的嫁衣,对着谁笑靥明媚,扯落谁的红罗帐,然后为谁挽起发洗手做着羹汤?
不论是谁,终归都不能是他的,此刻的这两情相悦的时光,也都是他偷来的而已。
气喘吁吁地倒入姬君漓怀里之时,她听到他有条不紊地与她说道:“丫头,对这个历史,这个世间而言,我只是个过客。我改变不了什么。”
“红尘千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悲欢离合,生死相隔,这些事每日都在上演,我看得多了,心已经麻木了。我知道你想要霍去病活着,我又何尝不想呢?可是,你眼底无所不能的我,并没有你所想的那样通天彻地的本事,这些事我无法改变。”
“至于郗道茂……我之所以一直隐忍而不动作,并非是想让她失落之时雪上加霜,只是……”
姬君漓将话头停在这里不再多言,乐湮心中大奇,她忍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