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了。
褪去了葱翠的绿色,换了一身枯黄的草坪中,一棵棵粗壮的梧桐树枝梢上开始显露冷清的痕迹。稀落的枝头仿佛被时间不小心泼了些许彩漆一般,绿的,青的,亮黄的,暗橙的梧桐叶儿将满树枝影装点得极为花俏。往日笼罩的树荫下,更是落满了干枯的梧桐叶,只消西风悄然而过,便满地瑟瑟作响。
如此浓郁的秋意总能触动人们的神经,唤起不知所谓的点点悲凉。
然而对有些人来说,也许此景堪称“风景这边独好”。
这不,鹅软石小径左右的一丛蔷薇边,一条长石凳上正仰面躺着一个穿着脏兮兮牛仔裤的人,头上赫然盖着一本翻开了的书,书名为《应用心理学》。原来这是心理学系的学生。这里是震旦大学图书馆后面,平时里很少有人来这里。因为边上是图书馆,这里不允许大声喧哗,再加上这里每天的日照时间太短,实在是阴冷得很。所以,虽是隐蔽,但也没多少情侣愿意来这里约会。
“铃……”
学校的教学铃响了。上午前两节课完了。
仿佛回应教学铃一般,一个大梦初醒的声音从石凳上传来。那个偷懒的学生正伸着懒腰,那本《应用心理学》则掉落在一边的草坪上。此时才看清那个学生的模样。一张睡眼惺松的脸上,带着一种不健康的白,因为睡眠不足还有着淡淡的黑眼圈。
他叫楼夜,是一个烈士子弟。父亲曾经是川藏线上一个开军车的运输兵。在他出生前一个月,出车时遭遇意外山体滑坡而殉职于川藏线上。母亲在听到噩耗后当场晕倒,而他就提前三个月来到了这个世界。可是,在他还不满三周岁的时候,他母亲由于长期劳累外加精神方面的原因早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从那以后,他就进入了孤儿院,开始了他漫长的孤儿院生活。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在孤儿院过得怎么样。人们只知道,在他十五岁的时候,一个自称是他父亲战友的周叔叔意外地找到了他,并收养了他。从那时开始,这个沉默的孩子脸上终于像沉冰被慢慢化开一样,渐渐出现了平时没有的笑容。虽然还是木讷,但说的话已经比以前多了不少。可是,好景不长,在他十八岁的生日那晚,他却始终没有等到周叔叔下班回家。跑到周叔叔当保安的那个夜总会,他才知道周叔叔被一群混混砍伤,被送到医院去了。
在医院里,他才明白周叔叔是为了保护一个得罪了黑社会的客人而被人用西瓜刀砍伤的。然而,他在医院的手术室外等了整整一个晚上,那个被周叔叔救下的客人一直没有出现。等到天终于亮了,手术室的灯也熄了,门也开了,推出来的病床上,他却没有等来那个待他像父亲一样的周叔叔。那一刻,从小倔强得不知眼泪为何物的他,十几年来第一次号陶大哭起来。
后来,那个客人托人送给他一张写着六位数的支票,可是楼夜却当着那人的面,毫不犹豫地撕烂了那张昂贵的支票。他恨,要不是那个该死的客人,周叔叔就不会死。他绝不会原谅那个客人,更不可能接受他的支票。夜总会给楼夜送来了一笔勉强能支持他念完大学的抚恤金。对此,楼夜也只有冷冷地接受了。
毕竟楼夜年纪幼小,不懂得如何理财。因此那笔抚恤金最终只是支持他进了大学。进入大学后,他就不得不开始为生活费和第二年的学费而去做兼职赚钱。
如今,楼夜已经大三了。他现在手头上有四份兼职。两份家教,一份肯德基的钟点工,一份是枪手。楼夜的外语水平不错,所以其中一份家教是给一个明年准备出国的贵妇人当英语教师,另外一份家教则是教一个初中生。至于枪手这份兼职,楼夜可是受了一个酷爱写作,立志当自由撰稿人的同学启发才去找的。不想,还真让他找到了。
几份兼职一排下来,再加上学校正常的课程安排,他已经没什么太多的娱乐时间了。可以说,这近两年半时间下来,他基本上没参加过班级组织的集体活动。一开始他还不敢旷课,可是到后来,发现一些完全可以自学的课偏偏要听任课老师照本宣科地读上一个学期后,他就开始有选择性地逃课了。如此,腾出的时间总算可以做些正事了。
昨晚,又是给那个钱太太上英语课。可是,与其说那钱太太是在上英语课,不如说是听钱太太对他倾诉。钱太太今年三十五岁,虽然开始显露些许老态,但是正所谓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倒也着实像一枚熟透了的樱桃,风骚得很。若不是看在一百五十块钱一个小时的学费上,楼夜还真想有多远躲多远。
像往常一样,一开始钱太太还能安分地跟他学练英语。可是,越到后面,钱太太越是露骨地抛起了媚眼。要说楼夜虽然身上穿着寒碜些,可相貌也算是不赖,也难怪虎狼之年的钱太太一直对他有觊觎之心。要是换作别人,也许早就抱着“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的态度投入钱太太的怀抱,可是楼夜不然,他骨子里还是比较传统的。他可不想和钱太太有不明不白的关系。
就说昨晚吧,本来上完三个小时就该回来了,可是,钱太太非要留着他吃宵夜。为此,她还亲自下厨为楼夜下了些水饺。钱太太的厨艺不错,尝了她做的水饺后,楼夜对钱太太的态度有了些许改观。因为那碗水饺让楼夜有了一种久违的感动,也许这就是母爱吧。当然,钱太太并不知道,若是她知道楼夜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