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四月,凉风习习,大运河之上,上万条光彩耀目的大船头尾相随,绵延长至两百余里。
有装载卫兵和武器帐幕的大船,还有宫妃、王公贵族、文武官员所乘坐的彩船,最引人注目的是隋炀帝杨广和他的皇后萧氏所乘坐的大龙船。
大龙船有四层,高四十五尺,长两百尺,上层有正殿、内殿、东西朝堂,中间二层有一百二十个房间,装饰得金碧辉煌,绮丽夺目。
此时,杨广正在他的寝殿内揽镜自照。
想他七岁就能吟诗作赋,才华横溢,风华绝代,怎么就落得个身死异处的下场呢?
还有,这一世,他去江都的行程怎么提前了四个月?
难道是因为他重生了,所以这一世的事情有所改变?
对,也该有所变化了,否则,他重生又有何意义?
良久之后,杨广突然对着镜中英武俊美的人像,似笑非笑地吐出了一句话:“好头颅,谁当斫之?”
正端着茶杯走来的萧皇后闻言大惊失色:“陛下为何说如此不祥的话?”
杨广转身对她凄然一笑,并没有像前世一样回答她,他已经死过一次了,有些事情就不应该重蹈覆辙。
他是一个帝王,他不容许帝王的尊严被践踏,他的江山也绝不容许别人觊觎。
他,杨广,一定会杀尽天下叛贼,收复原本就属于他的山河。
“该上朝了。”
杨广甩了甩袖子,以一种睥睨天下的狂傲姿态走出了寝殿。
萧皇后望着他的背影,眼中充满了疑惑,疑惑中还夹杂着一丝担忧,陛下...…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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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坐于宝座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一众臣子,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的目光慢慢地巡视众人,当看见宇文化及和令狐行达时,心中的愤怒喷薄欲出。
众人只看见杨广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眼神十分吓人,但下一刻,他又恢复了倨傲的神态。
虞世基心中咯噔一下,直觉杨广今日不太正常。
“朕许久不见许国公,他今日怎么没来啊?”
听见这话,宇文化及有点疑惑,昨日阿耶还给陛下请过安,怎么就成了许久不见?
宇文化及放下心中的疑惑,恭敬回道:“回陛下的话,父亲大人连日来坐船,身上又有旧伤,身体不适,昨日已向陛下告过假。”
“哦。”杨广淡淡地应了一声,转向众人,又问:“如今,那些叛贼如何了?都消灭了吗?”
宇文化及知道杨广不喜欢听到叛乱的消息,于是,像往常一样谄媚地说道:“陛下放心,叛乱已平定大半,所剩不过十之一二,很快就能平定的。”
虞世基笑着附和:“是啊,陛下不必担忧,那些叛贼不值一提,很快就会被消...…”
“一派胡言。”
杨广一掌拍在宝座上,大声骂道:“如今四方叛乱愈演愈烈,你们身为朕的肱股之臣,非但不想法子剿灭叛乱,还在这里公然欺瞒朕,真是好大的胆子。”
“来人啊,把这两个欺君罔上的小人拉出去,斩了。”
宇文化及和虞世基如同被雷劈中一般,呆若木鸡,这是怎么回事?陛下一向不喜人在他面前提及叛乱之事,他们刚才说的话就和平日里是一样的。
平日里陛下听到之后可是高高兴兴的,今日是怎么了?
怎么就突然大发雷霆,要拿他们开刀了?
不只是他们,其他大臣也是一脸惊讶的模样,深觉杨广今日有些反常。
然而当禁军冲进殿内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杨广是真的动怒了。
“陛下,臣错了,请陛下恕罪。”宇文化及立马跪在地上求饶。
虞世基紧随其后,跪伏在地,满腔忏悔:“陛下,臣是思陛下近日心情不佳,才说这话宽慰陛下,臣不是有意欺瞒陛下的,请陛下饶过臣这一次吧,臣再也不敢了。”
说完,就对着杨广磕头,脑袋重重地磕在船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旁人听着都觉得疼。
尽管两人认错态度极佳,但处在盛怒之下的杨广又岂会饶过他们,他虎目一瞪,冲禁军吼道:“你们都是聋子吗?没听见朕的话啊?”
禁军吓得抖了一下,连忙去抓宇文化及和虞世基。
突然,从后面跑过来一人,一把抱住了虞世基的身体,不让禁军带走。
这人就是虞世基的兄弟——虞世南。
虞世南抱持着虞世基,向杨广恳求:“陛下,臣知兄长犯下大错,不敢求情,只恳求陛下看在往日君臣情分上,允许臣代兄长受刑。”
闻言,虞世基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虞世南,见他一副情真意切、视死如归的神态,感动地红了眼眶,回抱了虞世南。
心中感动万千,虞世基想要对虞世南说些什么,嘴巴一张一翕,最终还是闭上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
瞧见这一对兄弟生死临别之际相拥而泣,虞世南更是愿意以身请代,代替兄长受斩刑。
手足情深至此,众臣无不动容。
但杨广没有心软,他的声音依然冷酷:“带走,即刻行刑。”
“陛下,饶命啊...…”
“兄长....…”
眼看着两人被拖出去,过了一会儿,禁军进来禀告:“陛下,两人皆已被斩首。”
闻言,虞世南悲嚎恸哭,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就晕了过去。
杨广只是淡淡地撇了虞世南一眼,吩咐道:“送他回去,让太医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