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冯宝儿那一席话有两个人中枪,一是世子妃李氏,正是装着无辜可怜其实最该死的那一个;二是许樱哥,正是没有家教厚着脸皮站在这里四处讨好假装名门淑女的那一个。王氏不知许樱哥的事,只知委婉去劝康王妃与李氏不要生气:“四弟妹想是才刚失了孩儿,心中悲痛,疯魔了。”
李氏笑得淡然,华娘却不是泥捏的,她本就痛恨冯家人,现下又见冯宝儿当众刺激并试图逼死李氏,更是恨得牙痒,便试探着道:“祖母,四婶娘似是在害怕呢,要不,把事情告诉她?”
康王妃淡淡地道:“她聪明着呢,不用我们担心她”“。”
华娘垂下眼,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心里却已盘算开来,家里人的态度再明显不过,冯宝儿这四婶娘不用再敬着了,该去哪里蹲着就去哪里蹲着吧,省得留在这里白白戳人眼睛。现下众人都顾不上她,自己少不得替她打算一番才是。
冯宝儿虽可恶,许樱哥此时却没空搭理她,当下便带了人要往外头去,李氏突然道:“三弟妹可是要出去办事?你若放心,便让黄嬷嬷跟着你吧。”
要知道这黄嬷嬷身手不凡,乃是李氏身边最后一道保命符,李氏肯把人让出来便是真心诚意。许樱哥当然不会拒绝,当下谢了李氏,带着黄嬷嬷、仲夏和康王妃指派给她的另几个得力婆子和侍卫快步赶了出去。
天边已经露出一丝鱼肚白,火烧云再衬着远远近近的火光,显得格外妖异。在离宣乐堂不远的凌波堂里挤满了各房各院的老弱妇孺。因着对外间情形一知半解。又被主家全部集中在一处。众人都是觉得凶多吉少,连蒙带猜后无限放大了恐惧,很是害怕惊惶,于是乱纷纷的一片。总有你踩着了我的脚,我扯着了你的头发,你又说了句不中听的话,她又多占了地盘之类的事情发生。许樱哥到时,正是吵架的。哭骂的,闹事的,什么情况都发生了。
铃铛嗓门大,又惯会来事儿,立时叉着腰往人前中气十足地连吼了几声:“肃静!”又叫仲夏用力敲了几下锣才算是震住了众人。见众人停了,方才道:“三奶奶奉了王妃之命来看大家。”
许樱哥上前,温和地向众人表示了康王妃的安慰之意,又保证:“不是因为王府守不住了才叫大家聚在这里,而是为了安全才叫大家暂时集中在这里,我们已安排了侍卫在外面把守着的。定然不叫贼人进来。吃的用的也不用急,都会有。现下大厨房中已经开火做饭,虽比不上平日宽松,却不会叫大家饿肚子。”
众人最怕的就是主家把自己扔下不管,见许樱哥亲自前来安抚作了保证,又果然看到是派了侍卫在外把守,便都安静下来,看许樱哥要怎生安置。
整个康王府上上下下几百人要吃要喝,外头跟着张仪端等人拼命的康王亲军也需要补给,还有伤员要照料。任何一件事都不是小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这么多双耳朵在听她说话,如若安置得当便能稳定人心,达成最好的效果,如若不当便会从后头乱将起来,不要谈什么自救立功,她就是罪人!许樱哥吸了一口气,先在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中找出了随园的人,再命铃铛将包括青玉等各处能干的管事丫头等人挨着点出来:“你,你,都来给三奶奶帮忙。”
待张平家的、青玉、紫霭等用惯了的人都在面前站定之后,许樱哥觉着心头的那丝慌乱算是平息了些,因见四周窃窃私语之声不绝,便看了眼仲夏,仲夏用力敲了一下锣鼓,众人便又静默。许樱哥清了清嗓子,道:“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这么多人要吃要喝,若是都藏在这里头不动指望着旁人,西北风也不够喝的。现下我要安排大家伙儿去做力所能及的事,做好了,都能生,做不好,就等着死。尤其,咱们是女人!”
她重重地强调了“女人”两个字,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果然都看到了或多或少的恐惧。许樱哥很满意这效果:“若咱们不自己想办法,不尽力,不帮忙,王府一破就得任人鱼肉,其中的凄惨之处我也不必细述,想必大家伙儿听得不少。还有你们的父兄儿子,都有在前头帮忙杀敌的,你们忍心他们饿肚子,受伤了却无人照料,又或是有敌人从后头杀上来却无人示警么?”
青玉带头喊了一声:“奶奶,您吩咐吧,要咱们做什么?”有人带头,其他人便也跟着附和。毕竟是生死存亡之际,若康王府能幸存,他们便能继续过现在这样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若是不能,便都齐齐是个死,鱼死网破,总要奋力一搏才是。
许樱哥见众人情绪都调动起来了,这才抬手往下压了压,镇定地在康王妃之前的安排上做了一定调整,指派各路管事婆子、丫头做事,谁负责饭食,谁负责排解纷争,谁又负责联络跑腿,谁又负责这院子里的杂事。又挑选出几十个身强胆大的婆子媳妇,五人一队,发了锣鼓砍刀等物,立了规矩,许了奖赏。
待一切安置妥当,众人各就各位,凌波堂中也安宁下来,许樱哥才觉着后背早已汗湿衣衫,两条腿也微微发颤。却还不能歇着,必须再去厨房、库房等重地看一看,稳定人心。待行到院门前,就听门外的众侍卫欢呼起来,铃铛忙问:“大哥们高兴什么?”
却是后角门处的火被灭了,那一波攻势也给击退了。
许樱哥抬眼去瞧,果见那边一片宁静,再看不见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