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井伊直虎竟然醒了过来,成政做贼心虚,抽手的动作不由停滞——毕竟刚刚偷偷亲了她一口,万一人家对自己真的没什么意思,那他还自作多情个什么劲儿?
但出乎预料地,井伊直虎没有像往常那样一本三尺高地严肃起来,她只是用朦胧的眼神盯着成政,似乎仍是在梦中。
“……我喜欢你……不要赶我走……”
虎妞用细小的,带着些许哭腔的嗓音说出这些话,让成政心生怜爱。
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来,再次吻了上去。
待到这一吻结束,井伊直虎已完全醒了过来,瞪大了美丽的眼睛盯着佐佐成政。
她不免有些害怕……这种事情,对她来说还是头一遭。
意识到自己的手竟然握着成政的手,虎妞慌乱的移开手掌,却是不小心扯了成政的腰带一把……然后她看到了成政裹满白布的胸膛……
成政当然不是木乃伊,之所以裹上白布,是因为先前受过的伤。
——其中就有为了给她挡箭所负的伤。
看到佐佐成政身上裹满的白布,井伊直虎原本慌乱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她伸出手来抚摸着成政的胸膛,轻轻地问:
“现在还疼吗?”
“……差不多吧,偶尔疼一会儿。”
成政笑嘻嘻地回应,虎妞却吓得连忙移开了手掌。
“虎妞,很抱歉,我杀了岳父大人。”
成政躺下之后,第一句话竟然是跟井伊直虎道歉,这让她有些惊讶。
“岳父大人”是什么鬼?
待到明白成政指的是她的父亲井伊直盛,直虎不由羞红了脸。
“如果我说‘既然要为父亲报仇,就把我的脑袋拿去吧’这样的话,大概你也不会杀了我,但是呢……我是很诚实的,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我不会那样做,也不愿意为了偿还岳父大人的性命,就把自己的脑袋给你,我很自私的。”
听着成政平平淡淡地将这些话道出,井伊直虎的嘴角却扬起了微笑。
是啊……他还是不会说谎,就算是这件事上面,他也不会用谎言来讨自己的欢心。
“我死之后,是一定会在地狱里对岳父大人郑重道歉的……但是呢,如果要我现在就付出生命的话,我做不到,这一点……请你原谅。”
井伊直虎仍是静静地听成政自说自话,却是稍稍挪近了与成政的距离,两人现在几乎是鼻子顶着鼻子,额头顶着额头了。
“我口口声声说希望你能从复仇的咒缚里解脱……又不愿意献上小命帮你解脱,你看,是不是很自私?是不是很猥琐?”
听到这话,直虎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看,笑起来多漂亮,以前那样整天板着一张脸,多不好口牙。”
“板着一张脸……还不是整天对着你这个仇人。”
直虎不满地嘟了嘟嘴,抚在成政胸膛的小手化掌为拳,轻轻地砸了两下,眼泪却忍不住涌了出来。
“大坏蛋……你是我的杀父仇人,可是……你竟然连我为父报仇的心愿都要夺走,真是大坏蛋!”
一声大坏蛋,虎妞就在成政的胸膛上砸一个拳头,虽然力道很轻就是了,但还是把成政疼的呲牙咧嘴。
末了,成政伸出粗糙的手指帮直虎擦干了眼泪,直虎的手却环住了成政的腰身,她闭上眼睛,头一抬,就吻住了成政。
“刚才那几拳,算是报仇了……”
井伊直虎的声音越来越小,才说完,就已经把小脑袋埋在了成政的胸前。
“嫁给我吧。”
佐佐成政在直虎的耳边低语道,但直虎只是默然。
……她当然想回答“好”,却蓦地想起午后她和佐佐春之间发生的谈话。
阿春对于成政的爱慕和占有欲是有目共睹的,而井伊直虎也已经向她表达了自己“不敢有非分之想”的立场。
所以……还是不能够和他在一起吗?
不!
其实,还是能够和他在一起的,因为自己就是他的姬武士嘛,以后天天守在他身边,应该也不差吧。
佐佐成政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
“……我去弄点吃的来。”
直虎才刚从榻榻米上坐起来,他俩的肚子就一起咕咕叫了两声。
“哈伊哈伊,我就在这里等虎千代大人回来。”
成政微笑地目送她离开这个房间,才扭过头来望向了天花板。
沉浸在两情相悦的美好感觉中,成政的智商似乎降低了n个百分点,这让他忽略了许多事情。
……比如正在隔壁偷听的佐佐春。
……比如正在天花板上面守护着的深雪。
深雪在海之口城外的那一战中并未战死,当时只是昏迷了过去。在土岐赖次击杀了一条信龙、两侧山上的农民都跑得一干二净之后,果心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蹦出来帮她处理了伤口,又背着她到了海之口城——那个时候,这座城池已经被攻下了。
自那以后,她无法再担任成政的护卫,跟随着队伍来到上野,又回到越后。
她的伤势已好了大半,但让她难过的是,自成政发狂一样地冲向一条信龙之后,一路上他几乎没跟深雪说过几句话。
忍者本不该生活在阳光之下的,深雪明白这一点。
然而……那个给了她光亮的男人,却不是属于她的。
他当然属于归蝶夫人,也可以属于佐佐春或者井伊直虎,可是他无法属于她。
想到这里,深雪俊秀的小脸上已涂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