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谈一阵,贾玮礼辞。
望着贾玮出屋的背影,贾母目光慈爱而复杂。
这个宝贝孙儿,行事果决,手段凌厉,此次对付孙绍祖如此,上次对付贾环亦如此,孙绍祖入狱,贾环放逐,皆出于他手。
此外,在另一方面,爱护家人,极有担当,替迎春摆脱亲事,打算介入公中财计,皆是例子。
在贾家小辈中,当真算是异数。
说起来,贾家走到今天,几辈子下来,世代富贵,金马玉堂,大家安于享乐,不知忧患,眼下一辈不如一辈,放眼望去,没有哪个能撑得起贾家门户,谁知今年这个宝贝孙儿突然开窍,且有种种不俗表现,贾家的将来,恐怕迟早要着落到他身上。
只是……真是如此的话,他这个商人身份,就显得有些上不了台面了。
公侯世家,门庭高贵,执掌贾家的,只能是有官身的人,并且还得有实职,
他这个商人身份,比不了薛家的皇商,更比不了朝廷命官……两三年后,待他成年,倒是要向贵妃娘娘递个话儿,让她想法子,请圣上赐下恩典,给她这个嫡亲弟弟一个实职官身。
就像当年太上皇给政儿额外恩典一样。
至于生意上的事儿,便请上几个掌柜经营也就罢了,京中的这些个高官显贵,凡家中有生意的,大半也是假手于人,或是由家族中普通子弟经营。
屋中灯火柔和,满头银发的贾母靠在榻上,不知不觉间,就想得远了些。
贾玮从贾母院中出来,很快来到王夫人院中。
两三刻钟后,他从王夫人院中走出,前往园内。
王夫人同他的谈话,其实跟贾母差不多,先是认同他的做法,随后加以提醒,他自也是满口答应。
回到怡红院,果然姐妹们都还在等着他。
他一进屋,大家原先的话题便自动中断,完全集中到他帮迎春摆脱亲事的这个话题上。
对她们而言,从小处说,这是一个热门八卦,从大处说,简直同她们息息相关,贾玮能为迎春做到这一步,将来她们遇到难事,他也一定会全力以赴。
此外,大家都是青春少女,就算是李纨,也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各人或许皆有成熟的一面,但天性中的浪漫,对于这种类似英雄救美的行为,即便她们身处深闺,一样有所憧憬。
而做为此事主角的贾玮,俨然就是英雄般的形象。
这种浪漫的形象,同亲人的身份结合在一块,给她们的感觉,贾玮又像是温暖的父兄,可以依赖,又像是高大的英难,可以仰慕。
话题热烈,叽叽喳喳,成熟如宝钗,大气如探春,此时也都成了单纯的小女子,各种各样的问题不断在他面前抛出,有些在贾玮看来,简直幼稚得很,但各人热情如此,不好扫了她们兴致,他也不得不一一作答。
其实他自是清楚,只需过几日,这种英雄的光环就会消失,毕竟大家天天在一处,并没有什么神秘感,最初的冲击过去,一切将回到自然的状态,只是有些东西还是会沉淀下来,比如他这种值得依赖的感觉,将来当姐妹们真遇到了难事,头一个想到求助的对象,或许便是他了。
这也是他所乐见的,重生过来,能成为园中这些姐姐妹妹的保护神,本来就是一大幸事。
热闹一阵,大家散去。
贾玮送出院外,返身回来,在廊上站了一阵,就提着灯笼,往紫菱洲而去。
对于迎春为何要将此事吐露出来,他实在猜不透,也实在好奇。
估计迎春料到他要来,上楼后,只是听到他的脚步声,不等丫鬟通传,便从内室飞快迎了出来。
贾玮留意了一下,她尚未漱洗,衣裳也未换,不由得一笑。
俩人进入内室,迎春亲手斟了茶水,放在他面前。
室内安静,迎春没有开口寒暄,只是微笑地坐在一边陪他,贾玮拿起茶盏,抿了两口,重新放下,视线投过去,稍稍斟酌了一下,便用略带责备的语气说道,“……二姐姐,我不是说过么,此事哪个也别告诉,如今你倒好,弄得全府人人皆知了……老太太,太太还因此说了我两句呢……恩,二姐姐,你说说,为何要将此事吐露出去……”
如此说着,他目光严肃,盯在迎春脸上。
但事实上,他并未将此事当一回事。
老太太、太太的提醒,自是有理,但具体到孙绍祖这件事上,谨慎与否,其实在两可之间。
孙家不值一提,何况孙绍祖人品又是如此不堪,此事既然被迎春透露,他也并无太多的顾虑。
这时在迎春面前摆出责备的架势,自是做个姿态,毕竟在不在乎,他自己心中有数就行,可不能给迎春这个错觉,否则将来同她之间再有何秘密,担心她一样会吐露出去。
迎春让他盯着,仍像之前在贾母屋内似的,神情坦然。
随后她低下头,弄了弄衣带,再次抬起头来时,目光清澈,注视贾玮,“……宝兄弟,这件事儿我是一定要说出去的……我也问过你了,你说不会对你不利……我是这样想的,宝兄弟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虽说亲人之间,似是理所当然,但其实论起来,便是恩同再造……我若嫁了那孙绍祖,这辈子定然不堪……”
“……此事我无以报答,想到平日里看的那些书中,受人之恩,为之传颂,也是一种报答……宝兄弟,你费了偌大气力,为我摆脱这门不堪亲事,府中却无人得知,无论如何,都是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