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竖起来两根手指:
“梁惮所忌惮的,无外乎余会不会把世家一网打尽,不分青红皂白,将世家连根刨起。若是如此,那么他们梁家也一样不能逃脱。
所以为了为他答疑解惑,自然没有什么比谢家更容易让他相信和理解的答案了。夫人坐在这里,你我恩爱,相互信任,这便是余给他的回答。
至于第二点么,余自然也是要让他们这些地方官员意识到,余想要让女子走出来做事之心,是真切的,而且余和夫人之间没有任何隔阂,以至于这般关乎到余之态度,甚至是未来无数世家生死存亡的事,都可以为夫人所知。
这样未来的某一天,余也可以放心的让夫人替我坐镇后方。”
桌子下,谢道韫已经握紧了杜英的手,柔声说道:
“夫君现在不比往昔了,身为大都督,更重要的是居于后方调度协调,自然不能再和之前那般四处征战冲杀,因此妾身能够代替夫君坐镇的机会,想来应该不多才是。”
杜英抬头,正看到了梁惮已经走到门口,因此他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减少:
“两淮战事,迫在眉睫,余可能不日就会南下,至少要前往洛阳或者许昌,就近指挥战斗。”
说着,他轻轻摩挲着谢道韫的手,低着头看下向她,似乎浑然没有注意梁惮已经过来了:
“这场战事有多重要,夫人是知道的。”
梁惮在门口顿住了脚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拱手说道:
“梁州别驾梁惮,参见都督。”
虽然杜英都没有对着自己说话,但是刹那之间,梁惮明白,杜英的这句话根本就是说给他听的。
都督想要东去两淮,甚至都督都想把坐镇后方的任务交给谢道韫,这说明什么?
说明都督绝对不会允许后方有任何一点儿变乱,她要的是一个绝对稳定的关中,一个稳定到谢道韫一介女流都能掌控的关中。
梁惮不在长安,自然不是很清楚这位谢夫人的手腕是否厉害,也暂时还没有听说长安城内的掾史吏员们是怎么对谢夫人心服口服的,自然会把谢道韫当做是弱质女流、一介妇人。
而都督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自然也会不吝惜于使用各种手段,这其中自然也会包括杀戮。
这句话,简直就是在问他梁惮:
余要走了,你们是打算抓紧表忠心,还是直接交出来自己的脑袋?
当然,空口无凭,如果想要表忠心的话,那么自然要有所表示。
梁惮深吸一口气,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从衣袖中将崔逞之前写给他的那一封信拿出来,高举过头顶,自己则直接躬身,不等杜英开口,就先朗声说道:
“属下漏夜来拜见都督,是有重要证据想要交给都督。崔逞在凉州联络世家,意欲反抗都督新政,属下愿意将其写给属下的亲笔信交给都督,以为罪证!”
杜英好像这个时候才抬起头,看到梁惮一样,他笑了笑:
“这件事,我知道。”
梁惮顿时打了一个寒颤,都督竟然已经知道了。
也就是说,都督一直在等着自己将这封信送上来,否则的话,恐怕就是直接刀斧手伺候了?
低着头的梁惮,甚至下意识的向左右看了一下。
“两边没有刀斧手,放心。”杜英接着说道。
这一声,并不算洪亮,却如同炸雷一样直接在梁惮的耳边炸响,梁惮再也坚持不住,直接跪倒在地:
“罪臣早在月余前就收到了此信,却因为有所担忧所以迟迟没有送给都督,罪臣罪该万死!”
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梁惮,谢道韫忍不住露出惊诧的神情,她看向杜英。
杜英对着她无奈笑了笑,一摊手。
这真的不是我未卜先知,而是吓唬了他一下,没有想到竟然真的诈出来了。
至于杜英诈梁惮,倒也不是什么依凭都没有,主要还是因为之前桓冲就派人把一封信送给了杜英,正是崔逞的信,个中意思自然也很清楚,崔逞期望桓冲能够率军前来姑臧,从而能够切断凉州和关中之间的联络,到时候也可以拥戴桓冲为凉州之主。
这封信,从写信者的角度来看,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桓冲是桓温的亲弟弟,之前还是桓温北伐大军的中坚,现在杜英都已经和桓温在南阳兵戎相见了,之后在两淮恐怕也少不了要大打出手,所以桓冲难道不应该想办法帮助自家兄长么?
给杜英添堵,是应该的。
恐怕在崔逞的想法之中,桓冲顶多也就是把这封信丢在一边,这大概是最坏的可能了,哪里想得到,桓冲直接把这封信送给了杜英,还不忘提醒杜英一句,同样的信件有可能已经送给了很多人。
甚至······桓冲还发了一通牢骚,问杜英,他现在已经在摩拳擦掌准备收拾西域了,所以到底能不能给他一个稳定的后方,如果杜英忙不过来的话,那么桓冲就冲到姑臧城先把这些各怀鬼胎的世家给收拾了,免得到时候凉州乱起来,没有人给他提供粮草和兵马补充。
凭着桓冲的提醒以及今天对梁惮和崔逞之间眼神情态的观察,杜英自然就心里有数,梁惮肯定是收到信件的。
只是还在犹豫,或者想要置身事外、两不得罪,也两不相帮。
后者才符合他们这些梁州世家一贯的行事风格。
毕竟他们想要的只是梁州一地之太平而已。
“这里是没有刀斧手,是因为既然你愿意来找余,就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