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王猛摇了摇头,“纵观之前太守府内各个曹司,其实职能并非无可重叠和整合之处,楼高百尺,却摇摇晃晃。
而且师弟后来设立的商曹和工曹,又相当于在这高楼之上,再增设房屋,看上去各曹司各司其职,但那是因为现在很多掾史都兼有其余的身份,在外奔波,以至于某些曹司很难发挥出来既有的作用,而有的曹司却不得不兼顾到本来不是其主要负责的方面。
因此现在看上去一切正常,等到诸多掾史和吏员逐渐就位之后,就会显得冗余。比如田曹所掌管的粮秣耕种之事,粮秣之用在何?
一部分在军队尔,行军打仗所需;一部分在仓库也,是为饥荒之年屯储,如今关中战事频繁、流民众多,所以仓储这方面还是小事,一年到头能不从外面采购粮食就谢天谢地了;还有一部分,自然在市集也,由官府所准许的商贾进行售卖,并由官府统一调整价格。
这三部分,归于田曹,但是又可以分别归属于军中、掌管钱粮仓储和支出的仓曹以及如今新设立的商曹。
这般之后,田曹一应吏员,都可以划归在三处,而田曹掾史,便可以委任为一方郡守。相同的道理,其实也可以应对在礼曹、仓曹之类上,因为管理户籍和管理钱粮,都牵扯到算学和统筹,那么让户曹来兼并仓曹职能也无妨。
而关中书院如今已经形成自己的一套考校和管理机制,所以礼曹虽然不能直接解散,但其中负责礼仪教化的人,可以转入新设立的几处书院之中,只留下负责考校、选拔官员的人就可以。
如此调整之后,原本的曹司之中,其实已经可以取消一到两个,所腾出来的人手,就可以放在其余更需要人的位置上去。”
杜英斟酌道:
“这样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没有一点儿冗余的话,遇到突发变故,又可能会没有调度的余地。”
关中现在所遭遇的突发变故,一点儿也不少,每一次对外征战,都需要从后方抽调大量的官吏填补空缺。
所以杜英既要精简吏治,又不能完全精简到每个岗位的人都没有抽调出去的可能。
王猛微微颔首:“折中即可,毕竟精简吏治,总归比不上任用和选拔更多的人才,关中书院那边是否已经在准备新一轮考校?
此次王师横扫梁州、雍州诸多州郡,这些地方可还有很多世家等着让他们的子弟担任一官半职呢。”
杜英无奈的说道:
“余之前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这一次北地辛家竟然会眼巴巴的跑到长安来,给王家献上厚礼。
这一副盼望着王家能够尽快把余赶走的嘴脸,令人恶心!
而辛家周围,还有诸多拥趸,说明有类似想法的不只是辛家一处,甚至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观望风向!
所以这些人选拔出来,可真能为我所用耶?”
王猛笑道:“世家生存之道,本就如此。”
杜英叹了一口气:“但······”
王猛直接打断了他:
“世家名义上讲究的是仁义礼智信,实际上讲究的,还是谁的拳头硬,这一次,师弟已经告诉了他们,这关中到底是谁做主,因此他们又怎么敢再有造次?”
杜英笑道:“原本以为在灭氐秦上,已经让他们意识到了余的厉害。”
“能打胡人,那是一方面,能在战场之外,战胜江左和大司马府,这是另一方面,自然不同。”王猛说道,“现在他们应该已经死心了,就算是不死心,慢慢的也会发现自己再无其他希望,只能遵从刺史府的命令。
而且现在选拔人才,只是多了考校这一轮罢了,对于现在这些世家来说,其实并不是不能接受,只要仲渊将抓住了他们的管家和子弟的消息散播出去,他们会乖乖就范的。”
杜英明白王猛的意思,当你要打开一扇窗,别人会有意见,但是当你要掀开屋顶的时候,别人就会允许你开窗。
原本对于太守府的一系列或明或暗削减世家的手段,这些北地世家显然很有意见,可是当现在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是瓮中之鳖的时候,就会乖乖同意杜英的举措了。
“把抓住的人放回去,这件事就此作罢。”王猛接着说道,“距离这些人归心,也已经不远了。”
吓唬一下,再表示既往不咎,辛牢等人就算是百般不愿,也必须要跟着杜英的步伐走了,他们也应该清楚,再有下一次,杜英绝对不会客气。
“那便让关中书院快些准备下一次考校。”杜英斟酌道,“针对现在关中面临的新局势,余还是很期待能够从中听到有破局之法。”
王猛好奇的问道:
“要考问考生对于出兵河洛的看法?”
杜英颔首:“不然呢?个人的德行和知识的确需要考验不假,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还是能够认清当前局势的人才。”
“这样也好,不过······”王猛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恐怕结果不会太好,且走一步看一步。
而且这些人才之中,也不一定就必然因满足这些才能选拔,人各有长处,我们也可以增设更多的考校科目。
无论是太守府的各个曹司,还是市集、书院、工坊,乃至于田间,都需要有真正了解并且感兴趣的人去监督和管理,不拘一格,才是关中选贤举能的宗旨所在。”
要是关中这些世家子弟们都会有这么长远的目光和能耐的话,早就在氐秦之中搏得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