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庆贺千禧年来临的横幅标语在大街小巷中贴满时,俊祎才离开香山。
他在梁家呆了半个月,就随颜律来到了港城。
严家和陈家的开庭日,就在今天。
在检察官们大手笔的审查中,严家和陈家间的关系不难查出,这坐实了严家贪污受贿等各种私底下的肮脏作为,陈家几个关系人作为严家案件的从犯,再加之陈天祥本身已经罪证确凿的杀人罪名,想要翻身根本没有可能。
这一年,俊祎在香山上被师父管得极严,事情的进展他也只能知道只言片语。
没有亲身参与到这一次的复仇,俊祎并不觉得遗憾。
知道整件事情的始末时,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从前的认知是这样的浅薄。那个他恨极的陈家,原来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
严家,这个他从未接触过的家族,纵然事实摆在眼前,俊祎也只感到心惊,那种恨的感觉却不大真实。
至于陈家……
单单是记恨着,就让他如此的累,更别说是亲手毁了陈家,他有过很多想法,但真要坐起来……说实在的,他不知从何入手。
这样也好。
曾经在梁家不可一世的陈天祥,大概不会想到最后站在他对面指控他的就是当初帮他走到那个位置的女人吧。
业障因果,世间循环,大抵若此。
法锤敲打的声音,让俊祎回过神来。
看着那一张张灰败或不甘凶狠的脸,俊祎心里竟没有觉得快意。
这不同于他从前设想过的,如何将陈家踩在脚上,如何对陈家以牙还牙,看他们痛苦的脸自己会是如何的快活。
反而,有一种悲哀,爬上他的心头。
他不能控制地想起,当年穿着橙色囚服的舅舅从审判席上走下来时,眼泪纵横的脸上是怎样的绝望,挚友的背叛,妻儿的惨状,比之加之于身的刑罚,更让舅舅崩溃。
而就是这些人,将舅舅推到了那个境地。
“俊祎?”
给少年绑安全带的时候,见少年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颜律不禁有些担心。
只听少年叹了口气,说道:“颜律,你说老天是不是早就安排好了一种又一种的命运,不是放在你身上,就会安到另一个人身上?”
颜律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别胡思乱想。”
大概是因为在古墓中见过了那对古人,在梁舅妈提出要带他如常去将过长的头发剪掉时,俊祎没有答应。
这时候绑起来也已经到了肩下的头发,可不比短发那么方便揉了!
俊祎瞪了他一眼,将颜律捣乱的手拍开了。
或许他现在的想法有些矫情吧,但眼前这个男人是绝对不明白他这样的感受就是了。
这个男人太强悍,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同样有本事走好自己的人生。
如果,是面临和他同样的处境,颜律大概可以在上辈子就将这个仇报了吧,俊祎想,他一定不像自己,还要依靠他人的力量才行。
想到这里,俊祎更感挫败了。
颜律转动钥匙,引擎的声音很快就响了起来,他转头询问少年:“回去休息还是去逛逛?”
“你?那还是回去吧。”
俊祎可不敢对他抱有期待了,上一次可算是见识到这个男人呆板无趣的生活了!
颜律没有辩解,依言带着俊祎回了他在港城的公寓。
公寓,是在一个高级小区,几十栋商业楼中的一栋的19楼。
踏进这个两百来平方米的房间,俊祎不是不惊讶的。
听颜律说是他在港城办公时常住的房子,俊祎才算了然。也是了,若是颜律一个单身汉住的话,这样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房子也是绰绰有余的了。
屋子收拾得也非常简洁,怎么说,总之就让俊祎觉得很有颜律的个性,干脆利落,没有一样布置让人觉得多余。
“你今晚和我一起住,隔壁用作书房了。”
说着,不符合颜律从来只说出决定的个性,他还多嘴解释了一句。
俊祎顿了一下才‘哦’了一声,他很快掩下了一瞬间的不自然,很是自觉地将一背包的行李放到颜律指着的房间里了。
将房子看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俊祎,在阳台上看了看昏黄中的小区,才进来。发现颜律正在厨房准备做饭,俊祎这下吃了大惊了。
在他看来,会做饭的男人,有钱男人,都是极其会享受生活的人,颜律显然不在此列。
“今晚吃什么?”
俊祎有些怀疑地靠在门口看着挽着袖子洗菜的颜律,看着颜律比平时要柔和上许多的侧脸,即使做着这样居家的事情,俊祎竟也没有觉得违和。
颜律报了三个菜名,手上冲洗着菜叶的动作没停,他指了指冰箱,“看看里面有没有想吃的。”
说的好像我想吃你都会做一样。
很是不以为然的俊祎依言打开了冰箱,看到里头琳琅满目的食材,俊祎怔了下,伸手拿出一个用保鲜膜包得好好的白菜,俊祎仔细看了眼,是非常新鲜的。
他该给他家里的钟点工加工资了。
这么想着,俊祎又讲冷冻库里的几层都翻开看了看。冰箱被塞得满满的。
俊祎的心情在这一刻好了起来!
一个独自生活了太久的人,一个回家冰箱里除了矿泉水和酒什么也没有的人,俊祎当然懂得这个细节,就足够代表一种生活了!
和曾经自己荒芜惨淡的生活比起来,这种……冰箱被新鲜食物占满的感觉实在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