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精神病院的病房是一栋四层的小楼。
从外面看,这里与一般医院病房楼唯一的不同是在每一扇窗户上都装了结实的铁栅栏。据说这可以防止精神病人跳窗自杀。
内部结构则差异更加明显。
楼内,每一层被都分成左右两排房间。
每排房间头上,装有结实的铁质栅栏门。
在栅栏门外,是医生和护士们的值班室。
从值班室再往外,经过另一道栅栏门,在两排房间的中间位置是一间面积比较大的大厅。
这里被用作精神病院的室内活动厅。
每天上下午各一次,一层楼的病人都会在这里集中活动。
虽然户外也有活动用的院子,但是那里很少被用到。因为尽管有严密的防范措施,可是户外的院子还是被认为不够安全。
通常,吃完午饭,秦路都会被领到室内的活动厅内。
在那里,秦路能够遇见除了小仓健一郎之外的更多“熟人”。
最常和他坐在一起的是张景明。
“嗨,老兄。我没有病!”无论是跟谁说话,张景明每次都是这样开场。
时间久了,很多人都烦他。
然而对于像秦路这样每天都要记忆“重启”的人来说,这种重复却是很好的方法。
于是他们成了好朋友。
“我知道。”秦路总是这样回答。
“我是说真的。”张景明说。
接下来的谈话内容,秦路不记得听过几遍了。但是每次的感觉还是很新鲜。所以他不介意再听一次。
张景明说:“我原来是区委书记的秘书……”
秦路点点头,他似乎还曾听到过市委书记秘书、省委书记秘书、乃至中央办公厅秘书的版本。
张景明继续着:“我们那个区委的书记是个大贪污犯,贪污**、欺上瞒下、吃喝嫖赌、玩儿女人,无恶不作,简直坏透了。别人都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是他的秘书啊,什么事能瞒得过我呢?……”
听到这里,秦路总会莞尔一笑。
张景明并不在乎倾听者的反应:“他那一套我实在看不下去。我暗地里整理了很多材料,准备告他。可是不小心,被他发现。他就硬说我精神有问题,找了很多人,把我弄到这儿。……他这是整我。软禁我,拘禁我,想把我弄疯,不让我告状。可是我不怕。……我把那些材料到藏好了。找不到材料,谅他也不敢把我怎样!”
正说到这儿,大厅里两个妇女突然厮打起来。
一个女人一边拼命地撕扯另一个女人的裤子一边大喊:“她穿了我的裤子了!她穿了我的裤子了!还给我!”
被抢的那个女人也不甘示弱,一边奋起反抗,一边“啊~啊~”的大叫着
大厅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有的人呜呜的哭,有的人呵呵的笑。
更多的人则是躲开,聚集到秦路他们所在的那个角落。——给那两个女人腾出厮打的战场。
秦路也站起身往墙角里退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碰到了女“明星”。
“明星”苏晓,身材窈窕,面容姣好。据说曾经是一位演员。
可能是因为出演部鬼片撞邪,也可能是因为她被哪个导演玩弄。总之,在一个凄雨萧风的夜晚她用小刀割了手腕。
被抢救过来之后,她就变得痴痴笑笑、疯疯癫癫。
此时,苏晓却显示出女人正常的一面。她害怕地缩成一团,依偎在秦路的身边。
“发生了什么事?”在秦路的另一边,瞎阿婆问。
瞎阿婆姓夏,患有白内障,眼睛真的看不见。
可是她却又经常能“看见”一些东西。
有一次她看见一个人坐在小汽车的引擎盖上冲着自己笑。
还有一次,她看见外孙女领了一个帅气的男朋友回家……
时间久了,
她看到的这些东西让家里人疑神疑鬼、心魂不宁。
于是,瞎阿婆被送到这里。
“没什么,两个疯婆子在打架。”瞎阿婆的旁边,李德忠回答。
李德忠是负过伤的老军人。
因为弹片嵌在脑中无法取出,所以他经常产生幻觉。
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和正常人一样。发作的时候,四周都是一片亮光,分不清哪里是哪里。四周的楼房也都变成白色的亮块。等再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离家几百里的外地。——兜里还揣着来时候的车票。”
“是谁和谁打架啊?”瞎阿婆又问。
李德忠没有回答。他注意到躲在另一个角落的男孩儿。
那男孩而叫邓宇。自闭症患者。
眼下,邓宇呆的那个角落显然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两个厮打的女人离他越来越近,挥起的拳头随时有可能打到他。
邓宇恐惧的蜷缩着,身体不断地颤抖。
看到这一幕,李德忠感觉到有一种责任。
终于,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用身体护住了邓宇。
“你们两个住手!”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打开铁门,冲了进来。
可是激战正酣的两个疯婆娘哪会听他们的?
不待多言,
两个医生走上前来,把手中的电棍往她们的身上一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