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地阔,苍穹四极,阳鼎山山麓之上冬季积雪,开春后便冰消雪化,潺潺淌下的河水涨漫了阔源上的青草地,饿得体乏腿软的麋鹿纷纷从山林间群奔而出,对着从雪地里冒尖的嫩芽草大肆朵颐。
皇室行猎的围场北靠山壁,南衔清泉河道,东边是一个树林子,西边是驻扎大营。
大营以偃月阵为阵型,沿着河道星罗密布,层层防护。
营帐以拓跋烈的中军大帐为中心,嫔妃女眷的帐子在靠北的方向,两人为一帐,携女眷的官员大臣也可独住一块儿。可到了安排姜檀心就有点这犯了难,她要么选择住中军大帐,要么……就跟戚无邪一块儿住!
为啥?因为没人想和戚阎王挤一起。
此番随行人数众多,连皇妃娘娘都屈尊二人合挤了,哪来多余的地方那他们挑三拣四?拓跋烈大手一挥:“不必多费行帐了,寡人近来提倡节俭,无邪若不习惯与人同寝,姜谭新你到寡人的帐中来”
本已垂首默默认命的姜檀心,意料之外的听见了戚无邪悠然开口,他道:“姜公公为人风趣,与臣还算谈得来,只那么一夜,想来无妨”
拓跋烈皱了皱眉,腹中嗔怪这个戚无邪太不体圣意,不懂我心了,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下去休息,跪安吧”
躬身浅浅一礼,算是戚无邪对他给面子的敬意了,不等跪地叩首的姜檀心爬起来,他已独自出了中军帐。
草原的风依旧刺骨寒冷,一声犀利的鹰唳高耸入云,如一支嚆矢之箭划破长空,当日那只袭击鲁西的海东青盘旋在上空,见到戚无邪立在当下,扑腾着翅膀向下俯冲,转眼稳稳当当停在了他的肩头。
挑起它鹰吻上的血迹,戚无邪低叹一声:“阿海,你又调皮了”
姜檀心对它心有余悸,追着戚无邪的脚步出了大帐,入眼便是这么一只体型庞大的“宠物”,她唬了一跳,退避三尺开外,皮笑肉不笑道:“督公好兴致,怎么把它也带来了?”
“阿海是海东青,这里才是它翱翔的地方,去”
肩膀安然不动,阿海似是能懂人语,它扭头用犀利且敌意的鹰眸瞪了姜檀心一眼,展翅一振,傲娇着高飞远去。
咽下口水,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鸟,姜檀心上前一步,挪揄道:“督公,阿海是母的吧?”
戚无邪回眸一眼,魅态横陈,他抖了抖宽大的袖袍,艳红袖袍在猎猎风中衣袂翻飞,繁复锦绣的一品官袍,以雪山草地为衬,一袭刺目之红,自有另一派妖邪的极致fēng_liú。
“何不自己捉来瞧瞧?走罢,本座一想起晚上要与你同住,不免起寒颤,对了,你身上没有跳蚤吧?”
变态、傲娇、洁癖、龟毛、腹黑,这是姜檀心给戚无邪的由衷评价,方是刚刚,又多了两个字——毒舌!
阴沉着脸小步跟上,心中一遍一遍问候他八辈祖宗,骂完了事她突然想起一茬事来,当日宫中白蜀对她说的一番话不知真假,若身上的情花血真会吸食七情六欲为,将她转变成一个彻底麻木的行尸走肉,她又该如何自处?
白蜀虽言,只有嫡亲家人的血才能救得回自己,但她相信大千世界,总有别的法子可行一试,今晚自个儿要跟戚无邪大眼瞪小眼一个晚上,不如问问他这个事。
虽然戚无邪虽总是一副无悲无喜的寡情样儿,但她不认为他真的只是一副赤心麻木的皮囊,他偶尔流露的小情绪,因为弥足珍贵,所以铭记在心。
所以可见,情花血并不是像白蜀说得那样七情皆断的。
如此想着心情上佳,暂且忘了他欠抽的毒舌嘴巴,她加快了脚步,小跑着去追着那抹殷红的背影,浅笑开口:
“督公可尝过阳鼎山的糟鹿尾?还有雪山下的雪泥茶?哦,我忘了,您喜爱吃甜的,不过无妨,晚上我吃我的,你吃你的,你可劲放糖……”
“好吵……”
“别介呀,我还没说完呢,这个糟鹿尾不如烤鹿肉来的好吃,七分肉三分膘,肉汁香甜焦皮香脆,最难得……嗳,走慢些,等等我!”
姜檀心洋溢着报仇得逞的得意笑容,迈着阔步,兴致高昂跟在戚无邪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暂住行帐。
帐门外的小太监正窃窃私语,交头接耳,惊叹之声、抽气之响悉索不断。
姜檀心长着一副听觉灵敏的耳朵,只不过除了赌博听筛,平日里不大用罢了。她沉下心侧首倾听,风声呼呼携着低沉压抑的破碎语气钻入耳中。
“我打赌姜谭新和咱们厂公有一腿子,好几次了哎哟喂,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腻歪着啊,光我就撞见过两次,昼夜宣淫,狎男成风啊!”
“这话不对,咱们都一样,还能算是男人么?”
“蠢货,这么没出息,你想啊厂公生得这么美,女人明知道他是太监还死命往上扑,可厂公再喜欢也不能够啊,找个男人那是要被压的,权衡之下也只能肥水不流外人田,找个同行太监凑合过吧”
“有理有理……”
姜檀心十分后悔,自己为啥要好奇这个,这些话听了不如不听呢,天知道戚无邪有没有听见,反正从她这里偷偷瞄过去的侧脸,除了习惯性勾起的魅邪唇角外,还是一派慵懒坦然的寡情样儿。
“咳……”不远处外她清了清嗓音,待人群做了鸟兽散后,方迈步进了行帐。
想到什么,姜檀心突然止了脚步,她朝门边垂首的小太监莞尔一笑:“小兄弟,麻烦帮我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