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6月。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可学校却放假,让高三生回家自己复习。反正我也习惯在家自学,有搞不明白的问题就隔着几天去找夏医生。每次都要给她带去我妈妈做的好吃的。
一切都按着计划顺利地进行着,我越来越有信心,觉得自己高考的成绩兴许会比一模时还好。
6月底的一天,我妈妈带回来一个坏消息,她所在的工厂要倒闭,她们这些工人一次性买断工龄被打发回家。
这一次是千真万确的,据说很快就要同这些工人签署下岗协议。之前有小道消息说,工厂要关门工人们全部回家。没想到流言变成了现实。
“我干了二十年,现在单位居然让我下岗。我以后该咋办啊?咱们家的日子靠你爸爸一个人的工资怎么能行,你马上就要上大学了,我没有工作,拿什么给你交学费?”我妈妈自从进了门饭也不做坐在沙发上就开始念叨。
这个消息对我们家来说确实是“噩耗”,我爸妈全是普通的工人,平时的工资也不高。一旦我妈妈没了工资,三口人的生活是可想而知的拮据。
“您别犯愁了,先去做饭吧。我的学费可以贷款,我还能去打工。”我安慰着妈妈。我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我上大学的费用问题。
一周后,我妈妈正式下了岗。我们住的是我爸爸单位分配的房子,邻居们多是附近工厂的工人,几乎家家有人同我妈妈一样落个悲惨的结局。
家里每天都有人上门,来同我妈妈聊天,彼此诉说着各自的遭遇,对比着下岗后所能拿到的买断工龄的钱,哀叹着未来的苦日子。
我把自己关在小屋里做着迎接高考的最后冲刺,房门紧闭,可是外面时高时低的说话声,仍旧像是一把电钻发出的轰鸣声,一下下钻进我心里,令我心烦意乱。
受到妈妈的影响,我也在哀叹自己时运不佳。好不容易懂得学习了,兴许家里能出个大学生,妈妈却失去了工作,而我住院又花去一大笔钱。前两年上大学还是公费,可轮到我一年学费就要两千元,再加上住宿费生活费,我爸爸一个人一年的工资也不够。心情沮丧的时候,我在想是否该放弃高考。
当然这只是个一时闪现出的无助念头。我不可能放弃高考,我爸妈也不会容许。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加努力地学习。
家里时不时有邻居出现,我去找夏医生的次数比以前频繁。在她家里学习累了,我也会同夏医生闲聊会儿。我说了自己的苦闷,她很理解我的处境。
“你要是觉得家里太吵,就来我这儿。我上班你也可以呆着,但必须要认真学习,不能胡思乱想。学费的事情也不是你个小孩子该考虑的。放心吧,车到山前必有路。”
在她面前我暂时忘掉了家里的烦心事,一心一意地复习功课。
我妈妈都下了岗,来夏医生家时我也不能再带着好吃的饭菜。为了报答她,每次我都会替她收拾家。有的时候她居然连被子也不叠,就那样胡乱地摊在床上。
她回来发现我的功劳后,都会夸奖我,“勤劳的小蜜蜂,要不要让我奖励你,请你吃饭?”她不会做饭,曾带着我去过两次饭店。
“算了,我们去医院食堂吃吧。”我琢磨着身上的十几块零花钱,足够我俩买两个菜。我不能再让她花钱。“晚上我还想再复习一会儿。”
我们去了医院的食堂。正吃着饭,夏医生的手机响了。有一个出车祸的急诊患者需要马上手术,让她回医院。
夏医生听到招呼立即推开正吃的饭,把家门钥匙留给我就急冲冲地离开了。
我把剩下的饭菜打包好,一个人回去。我想她一会儿也许就回来,饭菜热一下还能吃。谁知道我都做了一张英语真题试卷,背了两章政治试题,还没有见到她的人影。
已经是晚上九点,我还拿着她家门钥匙,看来只能等着她回来。我给家里去了电话,告诉我妈妈我晚点回家。
一直等到11点,楼道里才响起沉重的脚步声。直觉告诉我夏医生回来了,我跑过去把门打开,脸色苍白的夏医生神情黯然地进了家。
一进门她就靠在门上,重重地长叹了口气。对我的问话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半天她才回过神惊讶地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没走?”
我想她是累糊涂了,我走了她怎能进家。我把拖鞋放到她的脚边,可她并没有换鞋,径直走进客厅一屁股跌坐到沙发上,把脚上的高跟鞋甩掉,闭着眼睛仰靠在沙发背上。
我不敢问她话,轻手轻脚地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我挨着她坐了下来犹豫着要不要离开。
过了一会儿,我看到她的眼角居然滚落出一滴泪水,我的心缩紧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这样难过。
这次她没有立即擦去泪水,任由泪水越涌越多,顺着脸颊流下来。
我吓坏了,伸出手替她擦拭着眼泪,“你怎么啦?别哭啊,别哭。”
她睁开眼睛用很凄苦的眼神看着我,“凡凡,我们没有成功。”她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肩头,低声哀叹道,“送来的太晚了。他还有两个孩子啊,好可怜。”
我没有马上理解她的意思,旋即才明白她是在说刚刚抢救的病人。没有成功就意味着那个人死了。我的心也因为一个生命的逝去而变得沉甸甸的。
她的情绪失控只是短暂的,很快就从我的肩头抬起头,把泪水擦去,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