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对钱肃乐深施一礼,诚恳地说道:“钱大人乃进士出身,为官清正,考绩曾列江南第一,在下甚是佩服。此次出使福建,未能完成圣命,在下便狂妄自大,擅自出题打赌。本来以为闽中无人能破解,却不料栽了个大跟头。在下愿赌服输,一定要践行赌约。但有一事尚不明白,特来向钱大人请教。”
钱肃乐还礼道:“湛若兄太客气了!您的诗才、书法独步天下,游记亦是脍炙人口,广为世人传诵,不亏为岭南才子,请教二字可不敢当。”中年男子不及客气,急切地问道:“在下出题确实来自藏头诗,那可是袁督师临刑前所作,私下交给湛若,并没有流传世上,钱大人如何得知?”钱肃乐咳嗽一声,手指葛明,感叹道:“惭愧啊!我没能悟出其意,是这位后生猜出来的。”
葛明心头一热,快步走上前,攥住中年男子的手,激动地喊道:“大哥!”话音有些颤抖,却是真情顿显。原来中年男子是邝露,他和葛明阔别多年,但见葛明音容相貌已大改,没有了往日的稚气,身体变得健壮,神色间更是多了份沉稳和刚毅。
乍然相逢,邝露略一愣神,随即便认出葛明,眼睛变得湿润,伸开双臂紧紧抱住葛明,高兴地说道:“葛兄弟,你可想煞为兄了!方以智大人曾经提起过你,说到了南京。为兄若不是在朝廷里任职,早想去找你。”
“方大人现在何处?”葛明急忙问道。邝露道:“他本来在永历朝廷任职,可是看不惯大臣们党争不绝,又被太监诬劾,便辞职归隐。皇上多次召他为大学士,他皆上疏辞退。”接着松开双臂,凝神打量着葛明,喜道:“葛兄弟,你不但个子长高了,身体亦变得强壮,举手投足间颇有大将风度,为兄太欢喜了。”
葛明拉过戚玉,高兴地介绍道:“大哥,这是我妻玉儿。”又引见了徐允岩。邝露啧啧赞道:“葛兄弟好福气,娶了如此漂亮贤惠的娇妻。”戚玉听邝露夸奖自己,微笑道:“明哥哥对你无日不思,鼓噪得我耳朵都生茧了。今日所见,邝露大哥的确有名士风度。”
听到葛明称呼邝露为大哥,钱肃乐一头雾水,急忙打断话语,问道:“湛若兄,你与葛明年龄相差甚大,怎么能结拜为兄弟?”邝露笑道:“在下向来不顾世俗礼法,只因与葛明兄弟情投意和,因而结成生死之交。”接着讲了二人在北京城外初次相遇,自己买写在地上的字,葛明花一百两银子买来,后又结拜之事。
钱肃乐听罢,不禁莞尔,抚顺微笑道:“这倒符合湛若兄的行事方式,但你的把兄弟助我破解了你出的难题,这却甚是有趣。”邝露没有丝毫遗憾,大笑道:“葛兄弟能猜出藏头诗,我欢喜得很啊!”钱肃乐拍手道:“此乃天意也!”邝露点头道:“袁督师临刑前作的诗只传给我,而我又传给葛兄弟。原来以为世上再无人知道此诗,因而以藏头诗出了题目。葛兄弟猜对题目,我却猜不到是他,有趣!有趣!”
葛明却是显得忧心忡忡,愁道:“三个月收复广东全省可不是嘴上说来,此事难于上青天。大哥被逼上绝路,如何能践行赌约?”钱肃乐亦关心道:“我去奏明鲁王殿下,湛若兄再赔个罪,殿下就不会强人所难了!”邝露摇头道:“此事不劳钱大人费心。在下虽放荡不羁,可是言必信、行必果,即使肝脑涂地,亦要践行赌约!”
钱肃乐见邝露心意已决,说道:“若是能收复广东,则闽粤义师便能联合起来共御清虏,抗清复明形势将大为改观。湛若兄有用得着帮忙的地方,请尽管提出来,我必然会竭尽全力相助”
“在下只提一个要求,只怕钱大人不同意。”邝露正色道。钱肃乐摆手道:“湛若兄不必客气,有甚么事,但说无妨!”邝露微笑道:“葛兄弟破解了题目,让在下打赌输了,在下就要葛兄弟夫妻陪着去广东,收复广东还要着落在他们身上。”
“他们有何本领能收复广东?”钱肃乐好奇地问道。邝露反问道:“难道钱大人不同意在下借用他们?”钱肃乐慷慨道:“若是能够收复广东,别说是借他二人,即使要钱某献出生命亦是值得。”邝露喜道:“钱大人同意了!”
钱肃乐点头道:“尽管他们是张苍水的部下,可是张苍水也要听我的号令,就让他二人随你去罢!”邝露顿时笑容满面,立即拱手道:“多谢钱大人!”钱肃乐却道:“湛若兄还是要把取得广东的计策说来听听,我总是放心不下。”邝露故作神秘地说道:“钱大人不必劳心伤神,山人自有妙计。”钱肃乐微笑道:“看来我是杞人忧天,再也不去想了。酒席已备好,请湛若兄赶快入席。”
众人进入客厅,歉让着坐下,而戚玉随女眷坐到另一桌。过不多时,家仆端来酒菜,摆放到桌上,虽然菜的数量不多,做工却甚是精细。席间,钱肃乐谈笑风生,葛明、徐允岩频频敬酒,邝露是来者不拒,大呼酣畅痛快。
酒酣耳热之际,邝露向葛明问道:“兄弟怎么到了福建?”葛明讲了回到成山卫剿灭倭寇、抗击清兵入塞,又讲了到京师遇到大顺军破城,后又南下抗清的经历。
虽然讲得简单,可是邝露听得不住点头,赞道:“兄弟,你为抗清做了这么多大事,为兄却落后了,定要设法补上。”接着讲了他在大顺军占领京师后,只身远赴南京,准备上书献策。谁知辗转抵达九江时,听说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