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翔立刻就认出了他来,心中一时有些疑惑,但他脸上仍然十分轻松,上前拱手施礼道:“原来欧冶子老前辈,晚辈实在想不到竟然在此地与前辈相遇。一别数年,前辈风采尤胜当年,晚辈佩服无已。”
他口中说着,一鞠到地。身后小师妹眼看二师兄行了礼,便也急忙照着做了。
欧冶子抚髯笑道:“长平镇外一别,想不到眨眼就过了十年。任先生,这十年来,在下可找你找得好苦哇。”
任天翔奇道:“前辈这么辛苦地寻找晚辈,不知是有什么指教?”
欧冶子神情一肃,忽然正儿八经地拜了下去,口中更恭声道:“在下欧冶子,恳请任先生不计前嫌,传我仙道法门,再造之恩,终生不敢或忘!”
任天翔呆了一呆,急忙笑道:“老前辈说笑了,我一个后生晚辈,哪懂什么仙道法门啊?快快请起,这不是折杀我了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去想将欧冶子搀扶起来。哪知道这欧冶子甚是固执,内力又浑厚无匹,竟是没能动得分毫。正没作理会处,欧冶子又道:“任先生虽然深藏不露,但十年前我们联手合战‘欢喜道人’时,那出神入化的身手和招式,却绝非俗世该有的物事。在下或许年长,但绝未老眼昏花。任先生以符咒驱役鬼神,以空手切裂山岩,这样的能耐哪是凡人所能为,若在下所料不差,任先生必当是故老相传的剑仙一流!”
任天翔听他这么说,不由挠了挠头,想起来十年前的事来。
十年前,当时十几岁的任天翔奉师命下山,要除掉一名以妖法和邪仙道鱼肉乡里的妖道,恰逢江湖十大高手联手与那妖道拼斗。两下里目标一致,任天翔自然也出手协助,并在最终手刃了那个名为‘欢喜道人’的邪道巨孽。
原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想不到当年十大高手中的欧冶子竟然会认出了自己剑仙的身份,听他的意思,更是苦苦寻觅了自己十年之久。任天翔倒也被他的求道之心打动,但一想到“玄机老人”在武林里的凶恶名声,不禁又有些踌躇起来。
欧冶子人老成精,眼见任天翔露出松动的神色,当即道:“在下自十年前与任先生相遇之后,一心便想求仙证道,从此守了杀戒。这十年来,我对天发誓从未害过一条人命。”
那少女这时在后面插嘴道:“这倒是真的。大师兄几年前下山,回来曾经说起过此事。欧冶老前辈确实通告天下,从此不再杀生了。”
欧冶子伏在地上,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这江湖上的事原来剑仙们也了解得十分清楚,喜的是自己这些年来守戒甚诚,此事颇有可为。
任天翔凝思了一会道:“前辈请起,晚辈有些话要和前辈分解明白。”
眼看欧冶子站起了身,一脸期待的神色,任天翔肃声道:“前辈是武林耆宿,就武学而言,乃是顶儿尖的人物。但诚如所言,晚辈师门修习的,并非武道,而是仙道。”
任天翔缓了一缓,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又道:“前辈欲求仙道,虽说年岁稍大,但并非不可为。仙道修习首重悟性二字,这道理却是和上乘武学相仿佛的。前辈胜在养气功夫扎实,普通修仙客的筑基与炼精化炁的步骤早已有了不凡的造诣,只需通了性命二关,成就元婴还是大有可能的。”
说着,他由怀中掏出一个羊脂白玉的瓶子,又抽了一个书简。递给欧冶子道:“这瓶中装的,是我师门炼制的丹药‘紫琼金纹丹’,前辈每日子时服用三枚,可以助数十年的性命交修功夫。这个书简是《黄庭内景经》,是道家修真的入门奇书,前辈小心收藏,由浅入深逐步修炼,进境必然比寻常丹客快了数倍不止。”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到了欧冶子的背后。冷不防一掌劈出,端端正正印在欧冶子灵台穴上。欧冶子正在兴高采烈的当口,要害猛遭突袭,登时仰天喷出了一口鲜血。任天翔再不停歇,身子绕住欧冶子的身子滴溜溜直转,掌随身走,一掌一掌都狠劈在欧冶子各处经脉要害上。
说也奇怪,他这般狠打,虽然欧冶子长声惨呼,却偏偏始终没有倒下。旁观的少女更是含笑看着,似乎丝毫不以为意。
任天翔拍打了一阵,终于慢慢收了身法,退到一边闭目调养。欧冶子此时也是盘膝坐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用功。过了好半晌,两人同时睁开了眼睛,相视一笑。
“晚辈不得已使了速成的法子,还请前辈见谅。”一边说着,任天翔上前替欧冶子把了一下经脉,笑道:“前辈果然福缘厚泽,这番行功的收获竟比晚辈想象的还大。恭喜前辈了,性命二关已通,元婴修成指日可待!”
原来任天翔刚才那套掌法,竟然是传功而非加害。欧冶子自然是心知肚明,再次拜了下去,口中只道:“多谢任先生指点修仙门径。在下感激五内,恩德永记在心。”
他拜了一阵,却没听到有人反应,抬头看时,却见任天翔和他师妹早去得远了。风中,隐隐传来了任天翔的声音:三卷黄庭颂,一盏碧壶春。
我辈云中客,随风御剑仙。
欧冶子跪坐在地上,握着手中的玉瓶和书简呆然良久。终于仰天长啸一声,飞也似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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