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一家人正围坐在一起用午膳,管家吴定兴冲冲来报:“老爷,老夫人,少爷和张师傅平安归来了!”
杨芙和胡玉莲都即刻放下碗筷小跑着出去迎接,前者念子心切,一直担心他有什么闪失,后者则巴望能得到关于心上人的消息。
胡远山也是个急性子,他走在师傅的前头,没多久就投入了娘亲的怀抱。他越发壮实,可毕竟还是个孩子,见了娘亲难免撒娇。
“我的宝贝儿子嘞,你可想死娘亲了!”杨芙抱着他好一番抒情,远山则乖巧地应道,“山儿也十分挂念娘亲。”
接着,他开始添油加醋地描绘一路上的见闻感受,杨芙听得乐开了花,玉莲却不停地冲他使眼色。
“姐,你不要再挤眉弄眼了,告诉你吧,郑公子确有书信给你,不过在我师傅手上。”远山转身看了看张从奂道。
张从奂从身上搜出书信,正欲递给玉莲,却被杨芙一把夺了下来喝道:“莲儿,你既已打算接受许府的提亲,就不能再跟别家的公子有任何瓜葛。”
眼见母亲抢走了郑公子的书信,胡玉莲心痛不已却还只能强颜欢笑。
“姐姐,你真的要跟诺哥哥成亲吗?”远山喜忧参半,“诺哥哥一定乐坏了,可郑公子该如何是好,他对你同样是痴心一片,一路上不停地念叨你,我和师傅都不胜其烦。”
“山儿,你还是个孩子,别管大人的事,快去吃饭!”刚赶过来的胡永胜说道,“张师傅,一路辛苦了,你也跟我们随便吃点儿吧!”
“老爷,老夫人,我就不叨扰了!”张从奂抱拳道,“每次外出,拙荆都会牵肠挂肚,我还是赶快回去为好。”
“你们夫妻俩一直感情笃深,着实令人艳羡。你请自便吧!”胡永胜道。
送走张从奂,一家子回到正厅,重新围坐到一块儿继续用膳。胡玉莲惦记着郑公子捎来的书信,胃口全无,没过一会儿就声称身子不适,欲回闺阁休息。
杨芙出言阻止,胡永胜打圆场道:“莲儿今天到菊园没少干活,许是累了,你就允她回房吧!”
得到父亲的许可后,玉莲匆匆离场,脸上尽是忧郁之色,胡永胜看在眼里,痛在心头。
待玉莲走远,杨芙道:“官人,我说莲儿有诈,你还愣是不信,瞧她这幅模样,分明是被郑公子勾走了魂魄,哪会愿意嫁给许诺?”
一旁的胡显祖之妻罗氏插话道:“听说全贵妃和杨贤妃欲召妹妹进宫侍奉皇上,这是多大的荣耀,妹妹何故还要挂念那个穷酸秀才?”
“不许胡说!”胡永胜一脸严肃地说道,“莲儿已经决定嫁入许府,谁都不得再提进宫之事。”
这话直接堵住了懦弱的胡显祖的嘴,有一句说辞他已经酝酿已久,“要是妹妹能嫁给皇上,皇上肯定会赐我一官半职,到时你们也不会再嫌弃我吃软饭了。”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只有胡远山此时还敢言语:“你们都不知道那个郑公子多有才,跟他在一起,我总觉自己胸无点墨,羞愧难当,莫怪姐姐会芳心大动。”
“山儿,吃你的饭!”胡永胜凶巴巴地说道。
杨芙还想说点什么,胡永胜忙道:“夫人是想让我彻底倒了胃口,不能用膳吗?”
狼吞虎咽地用过午膳,远山辞别双亲,径直找玉莲去了。敲了半天的门,喊了半天的话,芹儿才在里面回道:“少爷,小姐谁都不想见,你请回吧!”
远山在门外大叫道:“芹儿,你快出来,我有话要说。”
芹儿咚咚咚地跑了出来,听完远山的悄悄话后,又咚咚地跑回来禀报。听说远山已将书信的内容烂熟于胸,玉莲既恼又喜,忙叫芹儿去开门。
一见到远山,玉莲就厉声质问他为何要偷看自己的书信,远山胸有成竹地答道:“我有先见之明,知道娘亲会没收此书,这才从师傅身上偷来好好看了看。姐姐要是再怪我,我可要将这些肉麻的话烂在心里了。”
“你可真是顽劣!”玉莲佯怒道,“我看你是想一睹郑公子的书法才偷看的,对不?”
“姐姐可真是聪慧!”远山笑道,“郑公子的书画皆已名扬天下,我自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那么好的一副作品要是被娘亲给毁了就太可惜了。”
“你把书信的内容默给我看看,郑公子的话经你这张破嘴一说,必定兴味索然。”玉莲道。说着,她忙吩咐芹儿笔墨伺候。
闹够了的远山一丝不苟地将书信的内容笔录了下来,刚一辍笔,玉莲就夺过去躲至角落默念了起来。
莲妹爱鉴:
抬头就情深意浓, 玉莲第一次读到这样措辞的情书,即刻羞红了脸。莫怪远山觉得肉麻,连我也有些难为情,她想。
昨夜今晨,恍如三秋。两度匆匆,然汝之芳泽铭刻于心,温言软语挥之不去。恨惹怒奸佞,逃之夭夭以苟活,置汝于不顾。待风平浪静,必登门求见,话今日离情,道心中悱恻。
海天在望,不尽依迟!
即颂闺安!
菊山后人鞠启
默念毕,玉莲低声叹息道:“要是能看到菊山后人的那封亲笔信该有多好!”
突地,身后传来远山故作深沉的声音:“这有何难?”
玉莲转过身来扬手道:“好你个小山子!竟敢偷听姐姐的心声,看我不收拾你!”
“你打啊!”远山毫不退缩,“你打了左脸,我还会把右脸奉上,不过,你要是敢打我,这个忙我可就不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