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迟慢条斯理问朱七小姐,“太祖皇帝之时,朝中每日举行早朝会;今上即位,改为每十日举行早朝会。不管是每日早朝,还是每十日早朝,太祖皇帝和今上都是明君圣主,对不对?”
朱七小姐有些茫然看了看徐素敏,表姐,你家这位素华这位姑娘是怎么回事,说着家事,怎么扯到朝政上来了?她说是明君圣主,这个我可不敢反驳,只能说“是”了。朱七小姐性子还算机灵,忙笑道:“瞧姐姐说,这还用问么?自是明君圣主。”
“‘臣事君,犹子事父也’。”阿迟神色自若,声音清清冷冷,“做臣子,君上若命每日早朝,自当从命;君上若命十日一早朝,亦当从命。做儿孙,长辈若吩咐晨昏定省,不敢推辞辛苦;长辈若吩咐每旬请安,难道便可以忤逆老人家么?”
你……我不过说了一句,你扯出这么一堆做甚?你摆什么大小姐臭架子,好嚣张。朱七小姐颇觉委屈,娇嗔看向徐素敏,表姐你徐家不是一向很神气么,教训教训你这同年同月同日生堂妹。
徐素敏脸色一沉,把玩着手中绿玉小酒盅,不置一词。开口讨伐徐素华这件事,我是不能亲自上阵,懂不懂?外人面前跟自家姐妹认真拌起嘴,我还要不要名声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徐素敏对阿迟嫉妒之情不仅没有消散,反倒与日俱增。那乡下丫头要风风光光嫁做魏国公夫人,自己终身却还不知着落哪里!心高气傲徐素敏哪里受了。
朱七小姐并不擅言辞,心计也不深沉,见徐素敏沉着脸不开口,满心失望,偃旗息鼓,埋头对付起席上佳肴。表姐我可够对起你了啊,做了回开路先锋。
席上一名容貌稚嫩小姑娘,工部胡主事yòu_nǚ胡金兰天真开了口,“敏姐姐是徐大小姐,您也是徐大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呀,妹妹实是不懂。”今天这宴席上大多是老亲旧戚、极亲近人家,胡金兰父亲胡主事长袖善舞,胡金兰又一向跟徐素敏投契,故此徐素敏亲自给她下了请贴。
殷夫人过寿,阿迟算是主人家,对客人自是要礼貌斯文,阿迟耐心解释,“我是长房长女,素敏是二房长女,我是长房大小姐,素敏是二房大小姐。”
胡金兰忽闪忽闪美丽大眼睛,“这么着,岂不是要分家意思么。分家析产,是大忌讳呢,不孝顺老人,不敬祖先,不尊宗族。”
阿迟浅笑,徐素敏闺密都是一种风格呀,爱给人扣大帽子,爱给人扣“不孝”大帽子。小姑娘们,无权无势却要给人扣大帽子,并非易事,明不明白?
“当家人,是很辛苦。”阿迟循循善诱,细致耐心跟胡金兰说着话,好像真把她当成天真无邪少女一样,“要养活一大家子人,极费精神,极费财物。旁不说,若我们这一房也归到公中,光是一日三餐、四季衣裳鞋袜,便要添出多少来。家父心疼祖父养家不易,便情愿自立门户,自食其力。家父,是真孝顺。”
舆论上,天朝政府是提倡不分家,累世而居,方便解决公民养老问题,贯彻以孝治天下方针;实际上呢,大家庭不利于收税,不利于管理,政府也头疼很。
一大家人不分家住一起,当家人威风是威风了,肩上担子重不重呀?要管这么多人衣食住行、婚嫁,是很累。
胡金兰偷眼看看徐素敏,乖巧冲阿迟点头,甜甜笑着,“原来是这样,从前我没有想到呢。听姐姐这么一说,我也觉着当家人确是不容易,若子孙已经成大长人,分家也未尝不是好事。”
连着两个人都没讨到便宜,剩下人也就不敢开口寻衅。算了,徐素华初回京不久,她底细还不大明白,且弄清楚了再说。
其实依照正常情形,阿迟和徐素敏一样是徐次辅嫡亲孙女,且又是未来魏国公夫人,这帮少女们便是不结交她,也不该为难她。不过是和徐素敏向来交好,却不过徐素敏情面罢了,再者,也是看着乡下来丫头不顺眼,想挫挫她锐气。
席罢衣,胡金兰看徐素敏不跟前,跟阿迟说悄悄话,“姐姐,平北侯府怎没来人?”亲家,不是该热热乎乎么。阿迟落落大方,“巧了,今日孟家老太太也过寿。”孟家老太太是平北侯岳母,自然要到孟家去。
胡金兰很是羡慕,“姐姐已经定下亲事,却依旧自自,可真好。家姐也是定了亲,如今被关家里绣嫁妆,甭说出门了,出她那院子都费劲。”
阿迟微微笑着,并没说话。仲凯家人真是很好,他娘亲尤其体贴,特地请了天锦城顶尖绣娘,专为自己绣嫁妆。仲凯妹妹有趣,隔三差五来寻自己玩耍,常和自己咬耳朵,“我告诉你怎么降二哥,你记住了啊。”兴致勃勃把她二哥喜欢什么、不喜什么、小时候做过什么糗事,讲一清二楚。
阿迟心中柔软,他,是很好很好;他家人,也是很好很好。
殷夫人小型寿宴圆满结束,徐二太太长长松了一口气:欧阳氏看那贱丫头倒蛮中意样子,看来严家是肯要。如此,敏儿便没了危险。
徐二太太加慷慨大方,金玉、圆扁,流水般往徐素心房里搬。横竖这些东西只是让她开开眼,养出些气度来,莫再畏畏缩缩小家子气,等往后出了阁,按着她身份,哪配使这些。
徐二太太心里其实是很想埋怨公公徐次辅,您想献媚严首辅,使什么法子不成,要许出位孙女去!徐家有孙小姐做了妾,说出来很好听么?连带着其余小姐们也不好说婆家。
想起说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