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动无边的野草,吹动山边林枝,吹动神台下四面无比巨大的旌旗,却吹不动天际厚厚的云层,和每个人心中挥散不去的沉重。
联军此方,一字依次排开阵势,而后乃是高高在上的神台。九黎彼方,所有人都散坐在地上,有人还撕咬着手中的肉排,各骑兽也斜趴在地上显得无精打采,只是每人腰间各异的兵器闪过的寒光,以及插在地上如一片矮林的箭匣,才能看出九黎并不如他们表现的那么平静。
此时,对面联军传来阵阵鼓声,那是怎样的鼓声啊,犹如在惊涛巨浪中不停拍打岸崖发出的巨响,犹如在漆黑夜晚划过闪电而后传出的震地隆声,敲打在心上,慢慢的,每一个人的心跳都随着鼓音的节奏而跳动。九黎骑兽焦躁不安起来,有嗜血之徒龇出了森森利齿,背上的毛全部硬立,喉间发出低沉的鸣声。
力牧命人敲起牛夔战鼓,四人多高的大鼓横架在军后,命一名天聋巨人裹兽皮持巨骨制成鼓槌敲击,看形状明显一长一短,乃是牛夔之大小腿骨!饶是如此巨人仍受不了鼓震,耳孔缓缓流出血来。联军大军听得鼓音,仿若增添无穷神魔力量,桀骜者显出本相长啸与鼓声相合,平日老成之人也振奋不已,磨刀霍霍。
战斗已经开始了,在双方出阵之前,两军互相看得到对面面容之时,便已经在每一个人心中展开。厮杀,砍劈,弓箭,刀剑,无形的战意在每一个人心中腾然而起,在中间汇合,凝聚成一股巨大的杀念。这杀念犹如实质旋风一般,将尘土高高卷起,将每一个人的耐性抹杀,将诸人心中的恐惧退去,杀心魔意使得每一个人都面目扭曲,两眼发赤。
九黎并没有乱,他们没有因为这震耳欲聋的鼓音涣散了军心,没有因为这铺面的杀气而心生胆怯,长期的厮杀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日日与死亡相伴。敌人的强大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激起无穷斗志,这鼓音旁人听来仿若专为九黎敲响的丧音,而在他们每人耳中听见的却是令一种声音,不停的环绕冲击,死亡可怕么?不怕!俯首称臣么?绝不!绝不!绝不!
赤魃开口了,他声音并不高,却依然传到每一个九黎人耳中,仿佛从地底地狱传来一般冷酷与无情,却是九黎最喜欢与最熟悉的声音-死亡。
“对面便是意图屠杀吾辈之军,青丘娘们不敢自己来战,招来一堆废物想拖死吾等。若是吾辈丢下手中兵器,脱去盔甲,伏地求饶,他们会让我们安然活命,九黎便不用灭族。他们想让我们穿上丝衣罗裙,跪在那个高高神台之下,祈求那个躺着的死人给吾等祝福,吾且问尔等,吾辈跪乎?”
“不跪!不跪!不跪!”野兽之号声突起,竟盖过震天鼓音,那两军之间空地旋风更猛,竟如锋刃贴地而过,将野草尽数扫平。
“吾辈所跪何人?不跪天地,不跪鬼神,只跪强者!”众人心血沸腾,纷纷面向赤魃跪拜,再无言语。赤魃手一挥前方
,众人之中站出一人,只见他黑发披至腰间,个头并不甚高,只以皮带勒一双掌宽玄铁甲护住心脉,身着狼皮短裤,脚上踏以齐踝皮靴,周边早已磨得光亮无比,夸张的是他背后所背巨剑,竟比他人还要更高,宽厚之处竟有两指,他斜斜背在身后并不显得吃力。只见他浑身上下只有脖间有一长疤,再无任何疤痕。而后其身后闪出一兽,乃是一只厉狼,其身躯之巨大,站出之人如同小儿,厉狼黑毛披肩,眼中隐隐透出血光。
赤魃说道:“小子,你是九黎之中五年以来唯一胆敢挑战吾之人,而吾也给你留了一个小小的教训,”他呵呵笑着看着那人颈间,此时气氛之下,赤魃尚有闲情说笑,“此次若是你在阵前取敌头颅回来下酒,吾便给你再次挑战吾之机会,如何?”
被称作小子,站出之人也不言语,只是听到可以再次挑战赤魃,眼中放出熊熊战意之火,翻身骑上厉狼便要前去阵前,赤魃问道:“小子,此次仍要带它上阵么?”
那人轻轻抚摸厉狼背上硬毛,回首指着厉狼说道:“兄长。”便不多言,厉狼仰天长啸一声,便朝前奔去。赤魃摸着光头笑道:“小子无礼,竟拜兽为兄长。待明儿便杀了那厉狼做肉羹。”
陆吾早已等在阵前,他并无骑行,手中所持乃是五尺金我,金我三齿足有小儿手臂粗细,长有尺余,金我长杆有鹅蛋粗细,其上金光四射,竟不知用何物制成。他眼看对方九黎营中奔出一兽一人,速度甚快顷刻便来到近前。
战约并无裁判生死相约,或生或死绝无规则。胜负全凭谁人能活回营地而论断,陆吾金我往地下一顿,喝道:“玄水域司阴国陆吾在此!来者何人,金我之下不杀无名之辈!”
九黎来人并不回话,翻身下来,将巨剑解下斜插于地面,回身抚摸狼背,竟然不看陆吾,轻轻说道:“速战。”陆吾起初以为他在报己姓名,后看他轻视自己,竟然是速速战斗的意思,心中不禁大怒,吼道:“竖子尔敢轻视于我!快快上骑,待我钉下三个窟窿于你!”
来人对厉狼努努嘴,厉狼仿若无奈般趴了下来,只是双目瞪着陆吾。来人转身拿起巨剑,挥舞几下并无半分吃力,便单手持剑用剑尖指向陆吾。此时战鼓稍息,陆吾看清来人模样,竟是一半大少年,年纪绝超不过十六七,眉宇之间英气迸发,只是双目透出暴虐之气,嘴微张露出微尖犬齿,表情竟同背后厉狼如出一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