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子撇着嘴,头高昂若山峰一般,将不屑全然写在眸子里,“老大,尽管放心,要不了半袋烟工夫,保准送他们去阎王殿……”
宝子之不屑,之自信,并非无根之萍,无源之流。
自卢家大院遭遇劫难,吴先生和高雄彪、姚秉儒,愤慨拍案,相会高家堡,号召众人,力破野狼岭!
消息一出,曾饱受野狼岭土匪洗劫之苦难的村寨,诸如田家庄、杨家村纷纷响应之,加入征剿大军……
征剿大军在高家堡和姚秉儒带领下,群情激昂,雄心万丈,带着长短枪支、木棒、铡刀、红缨枪、钢叉、锄、镢、镰,浩浩荡荡向野狼岭进发……
野狼岭上的土匪探子,即时向瘸子李、二当家、军师通报了,瘸子李当即集合所有匪众,在岭峰场坝上召开动员大会,称此次大战,“关乎野狼岭生死存亡,敢有半分懈怠,就是跟自己的脑袋过不去”……
于是,匪众空前紧张而凝聚,各司其职,各守要隘,严阵以待!
征剿大军认为自己的人数,数倍于匪众,信心冲天,恨不能一口将野狼岭吞下,咬断其筋,渴饮其血,砸碎其骨,以抱数番被劫之仇之恨。
待真正打了起来,高雄彪和姚秉儒才感受到了艰难之处,由此体会到:此前余团长兵败如山倒,绝非偶然!
在瘸子李未曾占领野狼岭时,山脚及山腰,有一两尺多宽之小道,乃采药、捕猎之人,天长日久踩踏削凿所成。
瘸子李一占领野狼岭,防患于未然,及时绸缪,故意将那小道两侧路肩,重新以钢钎、铁耙拢掉,并在小道正中。掏凿鸡蛋大小的凹坑,密密连缀,并连日泼水,砍伐树枝遮其阳光,使之逐渐生出藓类,双脚踏上,滑若油浸……
如此。上山尤为不易,伤人一万。自损八千:每有匪众劫掠粮食牲畜上山,常须费九牛二虎之力,方得上山。
先人开路,后人毁路,此野狼岭之独创也。
后,随着野狼岭势力壮大,宝子成为二当家,瘸子李才又故意将山腰下那一截小道,重新开辟出来。登足方便些。但及至山腰,又是那种鸡蛋坑配辅苔藓的油滑路,用以迷惑攻打者……
征剿大军暂凭一时豪勇,自山脚下,一鼓作气,冲至山腰处,岭上土匪听取苟军师之意见。不开一枪,只投乱石而下……
一时间,石飞血溅,人身倾翻,跌滑难衡,征剿民众如撂摞子一般。骨碌碌翻滚而下,头磕棱岩,脚崴凹坑,腿别石缝者,无以数计……
此一战,征剿大军大败而走。
太极湾终究离野狼岭不远,姚秉儒心有不甘。再次调动太极湾民团兄弟,并将三门土炮运来,再攻野狼岭!
“轰——轰轰……”
一颗颗炮弹打上去,野狼岭半山腰上石屑乱飞,石烟弥漫,岭上却是寂静一片……
姚秉儒以为土匪惊惧,不敢应战,便鼓动民团兄弟,再次攻山……
岭上忽然枪声大作,炮声隆隆,杀声震天,乱石横飞,民团兄弟纵是英威比天,奈何败退……
姚秉儒领着残部,悻悻撤退之际,忽见西面崖破上,飞下一物,正正落在姚秉儒身前不远处。
罗明宽上前一看,是一竹筐,被黑棉布包裹,解了,内有一枚自制土炮弹,三发子弹,一捆小白菜,一包已经发芽的谷粒,还有一只黄绒绒的小鸡儿,居然未被摔死,“唧唧唧唧”地叫着……
姚秉儒气得一脚踢飞竹筐,心中暗骂:****的,你们还在岭上制造军火,种粮种菜,养鸡养畜,长踞生息啊?
此为苟军师之策,用以打击征剿大军之士气……
其后,姚秉儒和高雄彪、吴先生,几番商讨破敌之策,皆无良计……每每想到几番征战,惨败而归,阵亡的乡亲们,其家眷之恸哭、哀容,不胜唏嘘,徒之奈何……
经此大胜,苟军师在野狼岭上,颇受瘸子李赏识,受宝子及众匪之尊敬,名正言顺,毫无争议地坐上了军师之座。
苟军师想起自己此前随同余团长,前来征剿,被活捉岭上,险些被杀,再到宝子挟持余团长返回乐州城,途径高家堡被杀,感慨连连,犹叹世事无常,生死忽一瞬……
因而,苟军师为表其才,彰显其攻,向瘸子李和二当家宝子,提出了一系列的御敌、发展、壮大之计划。瘸子李喜不自禁,特地派石匠,将苟军师的一系列计划,凿于石上,一早一晚,率众诵读……
此际,宝子率领土匪,各守其要隘,严阵以待时,他们绝难料到:此番再来征剿者,已受陈叫山“只围不打”战略要义之浸淫,攻打之方式,攻打之初衷,早与之前,天差地别矣……
陈叫山率领一小股人手,在山腰处连连鸣枪,忽而一停,令四遭寂静一片,然后各守山下树荫岩坳,静观其变……
宝子在山腰上,命人拼命朝下砸石,砸一阵,却听见山脚处静寂一片,心感疑惑,命人转过山湾,朝下察看时,陈叫山又开始率众放枪,“呯呯呯呯”一连串响,土匪便又朝山下砸石……
几番拉锯般试探后,陈叫山大手一挥,“走,兄弟们,回去喝酒去——”
陈叫山与高雄彪、姚秉儒,假意败走,天黑时,又折返回来,在野狼岭主峰不远处,扎下营寨,点亮火把,彻夜长明……
至深夜,陈叫山命人抬出大鼓、铜锣、钹、镲,一通敲打,演奏的曲目,正是此前高家堡社火队,在乐州城里闹耍耍的节奏,所不同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