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水之畔,费连阿浑与胡老二急红了眼。出城没多久,段随就喊住大伙儿说了一番支离破碎的言语,大意就是再也不愿意拖累弟兄了,不如各自散去。
骁骑军年初成军,一路走来虽屡经战火,三千兄弟却几乎没什么损伤,然则今日广德门一战元气大伤,眼下就只剩下五百之数,段随看着心如刀割。说起来大伙儿本可早早逃去,却为了自个的私事命丧邺城,更皆老段战死,段随此刻心神俱伤,再也看不得一个骁骑军兄弟出什么意外,索性赶大伙儿离去,以求心安。
大伙儿自然不肯,段随只好推说前有郭庆的骑兵、后面多半也会有大量追兵杀来,五百人一起目标太大,反而不易脱身。大伙儿聚在一处是燕军,脱了甲胄各回各家那便只是平头百姓一个,定然相安无事。
大伙儿还待劝说,段随只是不肯,厉声道:“你等还不速速散去!是想统统死在这漳水边么?胡二!你舍得家中胡老爹、阿秀他们每日以泪洗面,苦等你却不回么?”
胡老二呜呜哭了起来,大伙儿顿时愣住,纷纷想起了家中亲人,胸中血气渐渐消散。。。费连阿浑犹自不服:“头儿!阿浑家中无老无小,孑然一个,不若让我与你一起如何?”到底是鲜卑人,对秦人深怀敌意,又无家小牵绊,费连阿浑对段随可谓死忠。
段随想了想,依然摇头不许——骁骑军里头光棍不少,鲜卑人亦多,答应了阿浑却让其他人如何自处?咳了一声说道:“阿浑你是幢主,且回乡里替我照应各家兄弟。今日暂时分离,来日方长,总有相见之日!”说罢上前,狠狠抱了抱费连阿浑。
费连阿浑脑子灵光,知他心意,只好哭喊道:“阿浑明白了!头儿放心。。。”
段随全不拖泥带水,上马便走。风中传来他的声音:“我等永为兄弟!骁骑!”
“骁骑!”“骁骑!”五百人哭喊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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骁骑军在漳水之畔就地解散,此刻往龙城快马疾驰的,就只剩下四骑。段随一骑,可足浑晴一骑,慕容冲慕容燕姊弟共乘一骑。最后一骑乃是韩延,这厮声称自己深受中山王大恩,定要一路保护大王,倒是让段随刮目相看。慕容冲亦是大声夸赞韩延,说今日有难同当,来日定当有福同享。
五人四骑往北疾驰,渐渐天色亮了起来,大伙儿找了个偏僻的所在,生火取暖,吃食喝水。
休息片刻,大伙儿就要起身赶路。不料慕容燕甫一站起便失声叫了起来,可足浑晴赶忙用力扶住了她。大家看时,慕容燕黛眉紧蹙,花容失色,右腿之上又有鲜血渗出,显然腿伤不减,痛苦已极。说起来清河公主真个是性子刚强,大半夜的奔波下来,她居然硬是没有喊痛,此时休息过后全身松弛,再站起来时却着实忍不住了。
段随皱眉道:“公主伤重,怕是不能耽搁了。龙城太过遥远,暂时是去不得了。须就近寻一处安全的所在,好生将养才是。”慕容冲与可足浑晴连连点头,龙城虽然要去,却也不必急在一时,他们又不是皇帝,可没有重振江山的大任在肩。
可惜这几位大燕国的天潢贵胄抬眼四顾,蓦然发现天地苍茫竟然无一处合适的所在,只好先行上马往北,寻思着在路上碰碰运气。
天气甚是寒冷,雪花若隐若现,残叶枯草打着旋儿在风中追逐来去,意甚萧条。五人四骑放缓了速度,慢慢踱马前行,慕容燕的腿伤实在是禁不得大肆颠簸了。
行了一阵,前方路边现出几座矮丘来,其上枯草丛生,寒风吹过,瑟瑟作响。段随蓦然警觉起来,眼下他功夫高了,仗打的又多,第六感自然强于常人。那边厢韩延神色也是一紧,这厮功夫相当不俗,显然也察觉出了些许不妥。
果然下一刻“呲呲”声大起,十数支羽箭自矮坡上激射而来。段随与韩延刀槊并举,将身周的箭矢尽数打落。可足浑晴叫段随护在身后,毫发无伤,慕容冲姊弟两个则离得稍稍远了些,一时不察,马颈上竟然中了一箭。那马儿悲嘶一声,当即翻倒,将慕容冲与慕容燕抛了下来。慕容燕跌落地上,扯动伤口,痛得娇喘不已。
段随大惊失色,双腿死命一夹,胯下坐骑朝着慕容姊弟如箭飞出,那边韩延亦拍马赶来。两下里一错蹬,段随猿臂轻舒,轻轻把慕容燕拎了起来,稳稳放在自己身前。抬头看时,韩延也已救起了慕容冲。
慕容燕惊魂未定,蓦然发现自己已经安坐马上,背靠着段随宽阔的胸膛,顿时觉得安平了许多,鼻间传来阵阵男儿气味,突然有些迷醉。
坐在韩延马上的慕容冲呆呆望着段随与慕容燕,居然又一次大感委屈:“石头明明离着我近些,为何却救了姊姊而不救我?”莫名其妙地不高兴起来,也不想段随怎么可能愿意让韩延去碰慕容燕?
矮坡上的伏兵现出了身形,一个个奇装异服,鬼喊鬼叫着纵马而来。领头之人宽脸高额,一对招风耳甚是夺目,赫然正是扶余蔚!原来这厮不甘两手空空,纠集了数十个贼众一路赶来,居然真个叫他堵住了段随一行。
眼见慕容燕在望,敌人又只寥寥几个,群贼再次兴奋地不能自己:“活捉慕容燕,封侯拜将!”
慕容冲大怒,恨声大骂:“扶余蔚这帮贼子吃里扒外,六夷果然个个都是养不熟的蛮人!”晋人称鲜卑为胡人,到了鲜卑人自己眼里,什么高句丽、扶余、丁零、敕勒。。。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