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着书本的孩童梅莉,怔怔注视着地下室闭锁的房间。
陈旧古朴的木门,与避难所的高科技氛围格格不入,却如此吸引着为孤独和妄想缠绕的她。
那位神秘严谨的监护人,通常会恭敬的满足小女孩的请求,放任她在避难所中自由行动,但只有这扇门平时是绝不准许打开的。
监护人严格颁布的禁令,却无法抑制住小女孩好奇的童心,她反而整天幻想着那扇门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是通往仙境王国的秘径?能揭开监护人真面目的秘密?抑或是疯狂科学家的实验室?
还是像她今天才读过的《魍魉之匣》一样,封印着玩弄人心的不死妖怪?
每次看到这扇门时,心中就同时涌起害怕和期待混杂的悸动,梅莉总想一探究竟,却始终找不着机会。
但是今天很奇怪,一直紧锁的房门,却悄悄打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丢下了怀中喜爱的怪谈书籍,梅莉忐忑的推开了木门。
这是什么?
女孩才踏入一只脚,便误入了怪异的世界中,就像爱丽丝从兔子洞里坠落。明明是幽暗混沌的狭间,却覆盖着由透明的棱线曲弧,编织而成的巨网,恍如上帝分划天地的圆规,延伸出更幽远诡谲的境界。
在那重云涌动的天幕上,密布着无数血红妖异的瞳孔,一如知晓过去未来的拉普拉斯之魔,每只眼睛里都不停闪回着人类历史,乃至宇宙衍变各个飞跃的瞬间。
还是孩童的梅莉,尚不懂这些画面蕴藏着何等终极的意义。
她只是痴痴的迈向前方,在阴影中矗立的大型培养槽内,沉睡着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
但那仅仅是一个头颅,纯净的金发浮动在营养液中,她仿佛依有生命,面容定格着优雅娴静的美丽。
被女孩微弱的脚步声惊醒,头颅恍惚睁开了双眼。
梅莉悄然屏住了呼吸。
多么让人着迷的眼睛啊。
深沉,瑰丽,潜伏着浩若渊海的魔性。
一双绝似万花筒的金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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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惊悚离奇的梦象中苏醒,视线内是陌生的肮脏天花板,少女侧过身,正对着莲子大喇喇的睡相,余光外是众多散乱生锈的货架。
梅莉苦笑着从睡袋内钻出来。
真是很久没做这个梦了。
明明以前的家里,根本就没有地下室,自己为什么却总觉得梦中的情景曾发生过?
那个诡秘如妖的女人,多年来就像纠缠在她心中的美杜莎之颅,明明只是个梦,那双非人的灿金竖瞳,却投射下一片挥之不去的阴影。
她真的存在过吗?
梅莉忽然有点不安。
或许根据弗洛伊德的释梦理论,自己内心深处,埋藏着难以解读的欲·望吧。这个梦,就是那些印象碎片的具现。
少女如是安慰自己。
另一边,灵梦和米斯蒂娅早已经醒来,正在收拾昨天过夜的用具。
梅莉和她们道早安后,整理好衣服和发型,走出购物大厦的遗迹,正好迎上一阵自绿海大沼泽内,清爽刮来的水风。
浩瀚的丛林在水风吹息中摇曳,与夜晚的深沉肃杀相比,清晨阳光浸透的温暖,闪烁在层次深浅不一的苍茫绿色上,无疑才是沉梦之森醉人的魅力。
梅莉惬意伸了个懒腰,却看到大楼外壁某根折断的钢筋上,垂挂着某个小小的蛹壳。
那是只正在进行羽化的斑蝶。
这徜徉于自然中的纤细生灵,在地上历经漫长的爬行期后,终于自艰难的蜕变中觉醒。它挣扎着伸出前肢,皱巴巴的身子破蛹而出,在晨曦微光的辉耀下,抽出蜷缩的柔软鳞翅。
“很漂亮的早晨是吧?”灵梦这时也走出来,开朗的笑道。
梅莉神情痴迷的点点头。
灵梦尽兴舒展着身体,似乎漫不经心道:“小铃曾说她游历了很多地方,唯有沉梦之森才是废土黑暗中让人涌起希望的绿洲。”
希望的绿洲吗?梅莉暗暗想。不错的评价呢。
然而灵梦的话锋突然一转:“但我却觉得这儿和其它残酷的地方没两样,荒莽危险的森林里,人与兽魔都一样,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无数年来,大家都是这么活下来的,或许永远也不会改变。”
梅莉疑惑的歪着头,她很奇怪少女为何会突然说这些。
这是大自然永恒不变的生死交关的话题,或许很残酷,却也是生命循环不息的基础。
灵梦指着周围的废墟道:“据说这里在战前是世界上最繁荣的城市呢,那时地球上的动物全还很普通,没有兽魔邪神,人类是唯一的主宰,但旧文明毁灭了,上海也成为了无人问津的废墟,埋藏在湖畔边,埋藏在绿海下。如果青龙神真的存在,那它创造出沉梦之森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这片森林,只是新物种诞生的摇篮吗?”
灵梦说完便自顾自回楼内了,梅莉若有所思的走近蝶蛹,盯着那只正在休憩,等待翅膀硬化的蝴蝶。
她这些天已经见识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事物了。
沉梦之森,通灵荒神玄爷,鱼潮大洄游——被核弹污染的世界,竟能萌发出如此浩瀚的生机,无论怎么想都是令人膜拜的奇迹。废土是人类旧文明的末路,却也是无数生命令人震惊的新生,那自己又是否能在这片严苛的土地上,获得某种改变呢?
此时莲子也被灵梦叫醒,少女们将地效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