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石上流,明月照我衣。虫唱不断,树影叠叠,月光似牛乳洗地,山风送来远处松脂的香气,微淡的雾气萦绕树林,那是深藏的温泉升腾出的水气。
行走在这样的环境中,怎都让人无法生出仇杀之心。但是人生是一个迷宫,是一个错位的螺旋。该欣赏美丽画卷省然自我的时候,你陷在刀光剑影里焚琴煮鹤听心声似鼓,应遍邀亲朋把酒言欢的时候,你独处凄冷庭前观花开花落寂寞如雪。人在江湖,随波逐流,是否错过的东西太多?所谓不如归去,曾名扬天下的老英雄们大多选择暮年隐退,不问世事,极少再插手武林恩怨。譬如端坐开天岩赏桃花的独眼侯居右禅,譬如神秘不知踪迹的fēng_liú阁阁主徐尽欢,譬如耕田酿酒闲牧马的远威镖盟盟主骆千河。他们江湖夜雨十年灯,可以看得开,放得下,而许多青年少女初入江湖,意气风发,正是桃李春风一杯酒,沉醉不能自拔的时候。
暗夜里,黑色的森林之中,骆铃一身白衣与月色交融,像是一只灵狐,轻快迅捷。盖幽紧随她身旁,不离左右。
两人追踪高行天等人,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那辆被劫的镖车停在鹰眼峡前的山麓旁,车中空空如也,镖物不见,两人推测镖物一定是被高行天几人卷走,于是越过山麓,追进这片丘陵地带。
这片山丘名为芙蓉丘陵,穿过崎岖原始的芙蓉丘陵,便可抵达凉州大城定边城。芙蓉镇通向定边城有官道可走,不过却是绕一个大圈,多出不止一倍的路程,但是鹰眼峡凶险,芙蓉丘陵孤寂,许多人都无奈选择去走官道,商队更是从不例外,只有极少数艺高人胆大的江湖豪杰敢铤而走险。
因为疲累,骆铃眼眶微红,面色憔悴,想在广袤的原始森林里寻找三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她心中没有头绪,却不想休息,总觉一旦停下就再也追不上镖物。高行天等人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没有逃走的道痕,没有打斗的遗迹,连其他追击者的影踪都没有。
“盖幽,我们分头行动吧,一起行动追到他们的机会太小了。”
“万万不可,镖物重要,小姐的安全更重要。高行天等人应该还没有逃出这片区域,他们需要应对的敌人太多,会保持体力,不会一味逃窜,我猜他们多半在兜圈子,寻找机会,小姐,不如先休息一下。”
“好吧,那就休息片刻,我想在前面泉水洗个澡。”
盖幽好几次建议骆铃回返,由他去追镖物,骆铃是铁了心思亲自追击。听见骆铃愿意休息,盖幽立刻道:“小姐放心休息,我在二十丈外警戒,半个时辰之后再行动?”
骆铃道:“我简单梳洗一下,不会耽误多久。你也歇一会儿,我剑不离身,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深垂的夜幕,天然的石障,热烫的泉水,氤氲的水气,一株开满粉嫩花朵的老树探出半个树冠遮在泉水的上头,好一处天然的温泉浴场。
骆铃掬起一捧泉水,天光倒映,满手都是亮亮的小星星,少女的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
她是浴身,但是这却不是那天她指给盖幽看的那个池子。时隔三日,那天的事只是一个幌子,不是这样她无法从盖幽的身边脱身。她留言给盖幽:分开找寻,定边城汇合。骆铃知道盖幽一定气急败坏,不过她认为两个人分开行动会更有效率。
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回箱子。
或者说卷走箱子的人一定会来找她。
箱子由玄冰寒铁铸就,稳固难破,若强行打开,箱子里的东西一定保不住。
箱子的钥匙在她的手上。
她掌握钥匙,她知道箱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她甚至知道是谁委托了这一笔大交易。
除了不知道下家是谁,她什么都知道。
没有人知道她知道。鲁松等见龙一干人等不晓得,盖幽亦不知情。这次的任务由远威的高层直接安排给她,秘密安排给她。至于为什么让一次正式的镖都没走过的她来接手,骆铃心里不是很清楚。骆铃隐约的猜想是不是父亲在对她进行考验?若真是这样,她暗忖老人家也太坏了,做什么事情都密不透风的。
想到这里,骆铃的脑海泛起父亲与娘亲的影像,她很久没有见过两位老人家了。父亲已经不太插手镖盟的事物,不知在忙些什么事?两位的身体怎样?他们过得好吗?乡下的粗茶淡饭还吃的惯吗?当年养的小马驹都长大了么?对了,还有小白,小白是否找到来路,回到了镖局人的身边?
骆铃想着想着,美丽的睫毛缓缓下坠,暗红的眼睛快要睁不开。暗风拂过,古树落下朵朵花瓣,似一场夜间的酚红小雨,骆铃吸了一口古树的花香,忽然从这无依的美丽中清醒了过来。她像一条美人鱼般倏地下沉,几乎整个人都进入水中,只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夜色中她的脸颊殷红,似火云晚霞,骆铃玉手抄住池底的宝剑,先迅速捕捉四周的景象,最后确定的抬头上望。
一只手遮蔽星空,遮住了骆铃的眼睛。
这只手的五指秀长尖尖,如剑般并拢,掌纹细密而丰富,三条主线清晰明朗,玉柱纹笔直横贯掌心。
这是一支很漂亮很女性化的手,但这绝不是一只女人的手。手眼之间不过三分距离,那人倒挂于树桠,悠悠然的问道:“美人儿,能问你三件事吗?”
骆铃面色羞红,她一手遮掩着水下春光无限的玉体,暗悔自己为何如此大意,另一只手紧握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