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已经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狠招,即便最后能除掉李密,瓦岗军亦要元气大伤,很可能被王世充所趁,最后甚至有丢掉荥阳之危险。但翟让已处在命在顷刻之绝境,早顾不上这许多,不铲除李密他立刻便要被李密杀死,到时连性命都保不住,何来此奢侈机会考虑王世充将来的威胁?再者翟让素来未将在李密手中屡次吃败仗的王世充放在眼内,加上葛乔潜伏于隋军之中,有这个超级间谍在暗中拖王世充后腿,翟让自信即便军力大减,至不济都可稳守住荥阳慢慢回复元气,到时才从容收拾王世充,再图天下不迟。
翟让遣走屠叔方后,脸色阴晴不定地思索一阵,转向云啸道:“李密狡诈多计,只凭葛乔一人恐无法将其稳稳吃定,你速出城去找到宣永,令他率亲兵团做好准备随时夹攻李密。宣永亦是惯于领兵的人物,出击的时机便由他自己来定。”值此紧要关头,翟让再无心情对云啸扮一副礼贤下士之模样,直接用上了命令的口气,但这亦表示了他对云啸已是绝对地信任,没有把他当作外人看待。
云啸以充满信心的语调抱拳朗声道:“大龙头放心,在下定将大龙头的命令一字不差地带给宣兄,共同合击李密,打一场漂亮的胜仗。”语气一顿,有些凝重地道:“宣兄尚未知道葛乔是大龙头的人,要否将此消息一并说给他知道,以免到时敌我不明,在战术布置上出现什么岔子。”翟让闻言微微一愕,迟疑了片刻后终是摇头道:“没有这个必要,宣永那边你只须知会他届时无需考虑隋军即可,以宣永的才智自会知道该如何妥善处理。嘿,我自是信得过宣永的口风和忠心,但葛乔的身份乃是至关重要之秘密,绝不容泄露出去,秘密终是少个人知更为稳妥。此事便你、我、叔方跟儒信四人知晓便可,绝不容再传入第五人耳中。”王儒信脸上露出激动万分的神色,哽咽道:“儒信多谢大龙头信任,此生必为大龙头驱策,粉身碎骨在所不辞!”云啸亦装作感动地拜谢翟让,心中却暗暗低叹,大为宣永感到不值。翟让毕竟仍是个凉薄之人,宣永自幼便跟随在他身边,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却至今仍只是翟让的一个记名弟子,得不到翟让毫无保留的信任,亲厚反不及王儒信。宣永一看便知是那种拙于言辞,只懂埋头实干的敦厚青年,自不及王儒信这个怪鬼书生深悉谄上技巧,知道何时该出言表示忠心。云啸猜测或是这个原因,令往常好大喜功的翟让素来不喜宣永。而若非云啸治好了翟让的伤势,将其从随时败亡的绝境拉了回来,生性多疑的翟让亦不会对他如此推心置腹,认为云啸对其心中不存恶意。
云啸向翟让抱拳后,旋风般转身步出大龙头府。翟让的视线不会拐弯,故看不见云啸离开时嘴角勾起的一丝充满阴谋和不屑的笑意。翟让仍是太过天真,所谓恶意,很多时候并非以直接的方式表现出来。当云啸踏出府门时,知道巳将整个局势的主动尽数操纵在自己手里,一切都在完美地按照计划进行,任李密和翟让如何厉害,亦休想再翻出自己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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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叔方领命而出后,在留守大龙头府的众家将中选取几名武功最为出色,忠心上亦没有任何问题的好手一同离开,悄悄摸出城去。屠叔方心知此刻的荥阳城虽看似守备空虚,但实则仍埋下了大量的李密眼线在城中接应,故行动时存了十二分的小心,用尽反跟踪的手法在确认了身后并没有人追踪后,方敢由城墙下一处早准备好逃生迷倒出城。
壮丽迷人的夜空下,孤寂地沉默着的荥阳城显得格外的落寞,一截截伤痕累累的城墙仿佛在倾诉过去曾遭受到的重重苦难,并为马上将遭受到的灾劫而发出无声惨嘶。
屠叔方等人因担心动静太大,故都不敢骑马,出城后更立即换上早准备好的夜行衣,借林木和夜色之掩护,展开轻功在荒山野岭飞驰,再次肯定没有人跟踪后,回身折返,绕了个大圈来到城北一处密林外停下。此地正是葛乔和翟让相约,前来支援的藏兵之处。
屠叔方朝身边一名家将打了个眼色,那名家将会意地点头,将手指插入嘴中,以三长一短的节奏模拟出夜枭难听的鸣啼声。这是大龙头府内部间传递讯息之暗号,只有经过专门训练的寥寥数人能够吹奏,故即便给李密的人听闻,亦不啻会引起他们的疑心。
悠长的啼声止歇。成片的密林如沉睡过去的巨兽一般,并未有任何异状,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屠叔方大为愕然,以葛乔的办事能力,该早已在此埋伏下来待命才是,又怎会没有任何动静的?屠叔方的武功在江湖中亦算是一流好手,但以他的耳目却仍感觉不到林内有军队潜伏的迹象。难道葛乔被什么事情缠住不能脱身?又或是王世充对他有所怀疑?屠叔方不由自主地想着种种坏事的可能,额上汗水汨汨而下,葛乔是翟让借以翻盘的最大资本,若他那方面出了什么问题,则翟让在同李密的这场角力中并无一丝获胜的可能,只有凭一己之力杀出荥阳城去。
屠叔方心头忐忑难安,阴沉着脸转头朝身后一名家将低声喝道:“李三,进到林内去看看情况!”那个家将浑身一个激灵,望着一片幽深黑暗,好似张着大口要吞下所有闯入的不速之客的巨兽般的密林,心中微微胆怯,偏又难以违命,只得艰难地咽下口唾沫,壮起胆子步履艰难地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