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昂很冷。
听完伊莉安娜的叙述后,莉昂突然觉得很冷。
不是因为山泉的泉水太冷,而是面前这位和自己赤裸相对的银发少女太冷了——或者说,是太冷酷了。
莉昂并不笨,而伊莉安娜也没打算隐瞒什么,她知道莉昂能够看出其中的猫腻。
伊莉安娜不是那种外貌十分冷酷的冰山美人,也不是中性美感的男装丽人,而是既懂得做女强人又懂得做女人的自我独立女性。她懂得如何运用自己和其他人的力量(常世与超常世的)、智慧、人脉、运势、时势等等去达成目标,在欧罗大陆这个女性的社会地位虽然不低、但仍主要由男性主导历史进程的世界里成为主宰游戏规则的玩家。但她并不是那种为了与男性竞争而刻意男性化、淡化(牺牲)自己女性魅力的女强人。相反她很懂得利用自己的独特魅力来增强亲和力和吸引力,即使同为女性的莉昂也不由得深深被她吸引。
可是,只要有必要,她随时都可以显得比绝对零度的冰山更冷酷。
“伊莉安娜……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知道那两个恶魔使徒要潜入我根据地吧?和我切磋,一方面是为了试探我的实力、另一方面也是为拖住我!因为你很清楚那两个恶魔使徒发现我不在根据地里的时候,不会轻易无功而返,而利用我军内部两派明显的矛盾挑起内乱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带着优美弧线的眮体在颤动,龙骑士公主秀美的脸蛋因怒气而涨得通红,胸前那对浑圆丰润的挺拔双峰也随着急促的呼吸而上下抖动着,淡青色的长发晃动着水滴。只是,莉昂这发怒的样子也很可爱、还很撩人。莉昂如连珠炮似地接着说道:
“是的,你及时阻止了我军的内乱、还找出并铲除了那两名恶魔使徒刺客。但这实在‘及时’得太恰到好处了。恰到好处地借那两名恶魔使徒之手除掉了吉伦特斯派和雅格宾派的主要代表人物,恰到好处地借这场内乱清除了两派中最有冲突性的分子,最后恰到好处地借平息内乱、当众诛杀恶魔使徒的机会在我军官兵心中树立你的威信。如此,难怪我军军中原本对条顿人很有成见的官兵们现在会对你有这般敬畏之心,受此教训一时也不会再搞党派之争。我是不是该好好谢谢你!?”
伊莉安娜安静地听着,然后一边轻轻拍打泉面的水花,一边淡雅而笑道:
“恩,不错不错,莉昂公主,你比我想象得还聪明,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不过你确实应该谢我,因为你可是此事的主要受益人哦。”
莉昂瞪大了眼睛,原以为自己的这番太过直白的指责会激怒伊莉安娜,却没料到银发少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毫不为之所动、还反而夸奖起自己。
“天空的王女”莉昂内心不是不明白伊莉安娜此举是为消除自己军中的内部隐患、并借机促进联盟的形成,在大局上可以说是以最小的牺牲换取了最大的安定团结。可是,莉昂还是很难接受伊莉安娜冷酷得若无其事的样子。
“伊莉安娜,你、你难道不觉得难过吗?难道没有罪恶感吗?这是在利用别人的不幸、牺牲别人的生命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啊!是的,我是此事的主要受益人,你帮我缓解了我和霞菲元帅一直困扰而无良策的问题。作为抵抗组织领袖和法兰克王国公主,我是应该感谢你。但是作为一名骑士,难道不是应该在战争中寻找正义吗?我们是在伟大的‘主’引导下相遇,为光荣的正义事业而战斗啊!”
在战场上无比勇猛的法兰克救国女英雄,此时却显得如此无奈和痛苦,就像个既愤怒又无力的小女孩那样。
“利用别人的罪恶感?在战争中寻找正义?伟大的‘主’?呵呵、呵呵呵……”
伊莉安娜却笑得花枝乱颤。她那如丝缎般光滑柔顺的银色长发衬托着如凝雪般的冰肌雪肤,深嵌在秀眉下的一对黄金色明眸流转出魔幻的光彩,美妙的唇角在此时邪美地翘起,露出一个高贵而冷澈的冰笑、以及一个高傲而冷酷的宣言——
“那些大敌当前还忙于党争内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就像溃烂的伤口,不尽早清除伤口,病入膏肓就会无药可救。长痛不如短痛,我是在用锋利的手术刀帮你的组织进行外科手术,清理掉腐肉和脓血,才能在注入新血后茁壮成长。那些腐肉能被我利用,应该感到荣幸。至于什么伟大的‘主’,你最好别指望他会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因为——上帝已经死了!哦呵呵呵!”
莉昂不由得浑身一凛。伊莉安娜带着冰之微笑、正视着龙骑士公主继续说道:
“莉昂公主比我大三岁左右吧?如不嫌弃,我们私下就以姐妹相称吧。莉昂姐姐,我劝你早点丢掉在战争中寻找正义的幻想。什么是战争?舌头解决不了问题就用牙齿咬的武力竞争!所谓‘正义’和‘非正义’的战争不过是站在不同立场看问题罢了。你认为你的复国战争是正义的,条顿帝国吞并法兰克王国掠夺粮食物资是邪恶的;但条顿帝国的许多军人却恰恰认为进行战争是为了不让国内面临粮食危机的亲人们挨饿、他们是在为自己的正义而战。你有你的‘正义’,你的敌人难道就没有他们的‘正义’了?所谓战争中的正义其实根本不存在,想要实现正义的唯一方法就是早日结束战争实现真正的和平,而不是在战争中寻找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