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依然甜美,听在纳特耳内却犹如轰鸣,一瞬间,医生低着头,却觉得是卡琳在俯视自己。
“懂了吗?”小女孩拍打着纳特的脸颊,“懂了的话,继续背我。”
他站着不动,突然俯下身,给了卡琳一个拥抱。“懂了,谢谢。”他背上卡琳,继续在崎岖的森林中向着西方前行。是的,她的生命不属于她一个人,我也一样。
医生浑身是劲,情况却没有什么改观,特别是在水和食物这一最物质又是最必须的问题上。他只能不断朝前,心中存了能在天黑前找到个村落的念想。随着深一脚浅一脚地不停迈步,两腿越来越酸痛,希望也越来越渺茫。深秋,再加群山的影响,太阳的落山得格外早。在他察觉时,天已经暗淡。
“我还以为只有三点钟。”抹了一把汗,纳特把卡琳放下。没有吃午饭,到现在连水也没有喝一口,他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本来轻得感觉不到重量的卡琳这会像是山一样。苹果,红茶,哪一样在面前都好。过夜成了大问题,该选择什么样的地形作为安身之所,在这寒冷的山里又该靠什么遮风御寒,他完全没有概念。他凭借医生的常识推测,安全该是第一原则,之后才是舒适。
“我们要准备休息了吗?”
“是的,”纳特寻找着平坦一些的地面,“睡一觉,明天天亮再继续走。”他本想问卡琳饿不饿,不过答案是毫无悬念,而他也搞不到食物。特别是,他自己也又累又渴。他记得在哪里读到过,谁在睡觉,谁就是在吃饭,所以想和卡琳一起用睡觉代替吃饭。
“什么吃的都没有吗?”
纳特找了棵还算顺眼的大树,拔去树根下碍事的几棵杂草:“对不起,连只野兽都没见到,不然好歹弄来顿野味大餐。你饿得厉害吗?”
“一点也不,你知道的,我胃口一向不好,”黑发的小女孩帮他拣着碎石,“你选的位置不错啊,避风,没有蜂巢和蚂蚁窝,也不在通往水源的必经之路上。可是我们没有被子,晚上睡觉会着凉的,你想过怎么办吗?”
“当然。”纳特背靠着树坐下,把卡琳揽入怀中。里卡多说过,在野外宿营,保暖是关键。他解开衣扣,用外套裹住女孩的身子。他把自己当做床,这样做至少可以保证她一个人的温度。
“可你怎么办,”卡琳娇小的身子不安地在纳特怀里扭动着,“生一堆篝火吧。”
“别想那么多了,”天色更暗了些,“秋天在树林里生火,我们会被烤熟的。”话虽如此,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升篝火才是问题的实质,感冒的命运多半难逃。
小女孩安静下来,紧了紧纳特的外套,将身子朝下缩了缩。“以前,我们没有钱,也没法到城里去。有过好多回,”她轻轻地叹着气,“我像现在一样,躺在姐姐的怀里过夜。那些晚上,天空总是漆黑一片,没有月亮,一颗星星都没有。我很怕黑,姐姐总是会陪我说话,安慰我……其实她不知道,只要有她在身边,我就从来不觉得暗……”
声音渐渐低了,卡琳阖上双眼睡着了。她是说,她们姐妹曾经有过许多次在野外过夜?在昏暗中凝视着卡琳精致的睡脸,纳特只觉得心中一片平静。她们的身世是谜,实际上她本身就是个谜。她的智慧远远超出年龄,那几乎令医生忘记,她本身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不管多么聪明,多么博学,她依旧需要更结实的胸膛来倚靠。
清脆的鸟鸣将纳特唤醒。晨曦驱赶着湿气,在林间挨了一晚上冻还是其次,保持坐姿十个小时以上,他浑身酸痛。毕竟快要三十岁了,这种事不能常做。他闭着眼,迷迷糊糊活动着僵硬的胳膊和腰背,突然惊醒。怀中竟然空空如也,卡琳不见了。医生一下跳了起来。
手上传来温软的触感,黑发的女孩站在她身后,轻轻地拉起他右手:“给。”她放了几颗红红的果子在他手心里,果子拇指大小,形状饱满,稀疏地生着细小柔软的毛。香甜的气息飘进鼻孔,饥肠辘辘又口干舌燥的纳特顿时觉得胃里翻动,他按捺住一口吞掉的冲动问:“这是什么?”
“树梦子,”卡琳推着他的手,“或者叫森林草莓。快吃吧。”
小女孩的衣服上沾到青苔,手掌也擦伤了。纳特放了一颗森林草莓到口中,牙齿咬下,一股清新的汁液溢出,缓缓流入咽喉。干涸的口腔重新恢复了湿润,医生精神为之一振,一连吃下四五颗。
“对了,”他突然想起,“你自己呢?”卡琳的嘴唇依旧干燥,想来是都让给了自己。纳特既不好意思又懊恼。他想把剩下的草莓都给她。
“我不需要,”卡琳不去拿,反而问出了毫无关联的话,“你听到水声了吗?”
“水声?”医生侧耳,只有风拂过令枝叶发出的沙沙声,夹杂着轻声的虫鸣和一两声鸟啼,“没有啊。”
“所以,那样东西不该出现的。”卡琳斜斜地指向东方。
纳特顺着她白皙的手指看去。视野中只有连绵不绝的高耸树冠,如箭筒中密密麻麻放着的箭镞。他的视线迎着初升的太阳,树木的轮廓有些模糊,不明白卡琳说的“那样东西”是指什么。
“什么东西?”
“就是那个啊,”卡琳继续指着同一个方向,“我醒过来以后就见到了。算了,你视力太差,我们过去看看。”她拍了拍纳特,他便会意,半蹲下方便她爬上来。
舒服地在纳特宽阔的脊背上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