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今朝怎的回来的这么早啊。”方豪回凝华园的时候,秀儿正在浣洗衣裳。她蹲在小溪旁,上身着一件霜白的棉外套,袖子卷的老高,露出白嫩的藕臂。下身穿着一条清灰色麻棉长裤,洗的发白。园中红枫青石,衬得她愈发素净恬然。
入冬之后,天气已有些寒冷了,溪水潺潺,冰凉透底,冻得秀儿的小手通红。
这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平时就是一副娇柔之态,此刻更是叫人看了心疼。
方豪眉头一皱,责怪道:“怎么不送到府上的洗衣坊呢?”
秀儿仍旧低着头使劲的搓洗着,随口道:“洗衣坊每次都把二少爷的衣裳留到最后洗,还洗不干净,才不要他们洗。二少爷该过去好好骂他们一顿。秀儿反正也要洗衣裳的,就顺带也给二少爷一块洗了。”说着秀眉一蹙,又道:“这衣裳又破了,等晒了给二少爷补一补。”
方豪走近一看,果然,边上的一个小木桶里还浸着几件秀儿的粉花小衣,看得方豪心思一荡。
并非是方豪刻意节俭,不舍得做新衣裳。方豪每月去库房领钱的时候,管账的老头子都是一脸漠视,有时方豪要的多了,还得被他瞪上几眼,似在质问:你一个小娃儿,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故而方豪在一些自己不太讲究的方面,还是颇有勤俭之德的。毕竟方豪前世出生在一个无产家庭,觉得拿好衣裳当练功服在地上摸爬滚打太浪费了。
秀儿洗着洗着,发现二少爷就这样站在后面看自己洗衣裳,有些不自在,复又问道:“二少爷今天下午不练武么?”
方豪道:“二师父今天给我了放了半天假。”说着只见秀儿吃力的拧着一件棉衣,忙道:“我来拧。”不由分说,当下从秀儿手中扯了过来,随手一拧,挤下一缕清水,赞道:“还是秀儿洗得干净。”
秀儿心里那句“哪能让二少爷干这些活”,根本没有机会说出口,又听方豪道:“看样子本少爷得去洗衣坊发他一次飙了。”
秀儿扑哧一笑,道:“还没见过二少爷生气的样子呢。”
难得秀儿活泼一回,方豪笑道:“也罢,下次我故意把衣裳弄的脏一点,让洗衣坊去洗。然后秀儿你去取衣服的时候喊上我,我去发飙。”
秀儿不料方豪竟当真了,立道:“还是秀儿洗吧,秀儿不放心让洗衣坊洗,二少爷不必真去闹的。”方豪自然明白秀儿的心意,自己真要过去发飙的话,只怕会给人留下说闲话的把柄,不由的很是感动。如秀儿这么大的小姑娘,在自己的前世,正是上初中的时候。但秀儿这么大已经在服侍自己了。
方豪素来将园中两个丫鬟当妹妹看,凡事自己能做的,尽量不让两女去做。而有的事,两丫鬟非做不可,不做反而心里不安,方豪也就不让两女为难了。两女也看的出来,这二少爷也是在外人面前,才会装装嫩罢了。
在两女看来,这二少爷深不可测,将来必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
窗外风起,嘶嘶风鸣。
灯符之下,方豪正在看书,清秀的眉毛时而舒展,时而紧蹙,显是看得入神了。
今日听了二师父的传话,方豪觉得自己有必要关注一下政事了。之前方豪潜心学武,浑然不管外界,浑浑噩噩过了七八年。但由于家族的原因,方豪不得不了解一下当前的局势,迟早而已。
当今世上,吴、燕两国划龙江而治。方府所在的玉州城,虽在吴国江南省境内,但实际上却是燕国的领地。
两百年前,吴国燕国战于江北。吴国大败,主动求和,给出的条件是:吴国龙江之北的领地,全部属于燕国,而后每年纳岁贡:白银一百万两,丝绸绢布各五十万匹……吴国很富,太富了。
然而燕国皇帝却没答应。燕国开出的条件只有一条:将玉州城割让给燕国。要知其时玉州乃是吴国的经贸之都,地势便利,交通发达,无比重要。吴国不允,燕王更不商量,放言道:“那便一战到底。”
最终吴国无奈之下,只得同意将玉州城割让给燕国。两百年来,这偌大的玉州城,一直掌握在燕人手中。玉州城的税收,也尽数上交燕国国库,其数目之巨,抵得上燕国两三个省的税收总和。
玉州城现下属燕国领土,相当于吴国的国中之国,安全问题就成了最大隐患。当时的燕国皇帝便想了个办法,原玉州城的江南省行政军事机构保留不迁,仍设在玉州行使其职能。
吴国江南省的政府、军事等各指挥司,竟设在燕国境内,未免太过荒谬。无奈当时燕国势大,吴国为免战祸,除了答应,别无选择。
笃笃笃……
一阵细碎的敲门声。方豪起身开门,来的不是父亲,却是老师张白。方豪颇感意外,笑道:“老师,你怎么来了。”
张白也不客气,先就走到桌前占了方豪的位置,瞧见方豪脸色,问道:“怎么,不欢迎为师?”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张白拿起方豪桌上倒扣的书一看,笑道:“《天下事》,想不到二公子还对政事有兴趣。”
方豪道:“识字学文,不过基础。兵法政治,才是目的。”实则方豪心里对所谓的兵法政治没半点兴趣。
张白眼中一亮,道:“如此说来,二少爷对政治兵法也颇有研究?”
方豪道:“正是学生于此不通,才看这本《天下事》。”
张白见方豪今日毫不隐藏,站在自己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