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奕终于抵达了汴都大梁,一路上遇到各路兵马急赴战场,更多的却是拖儿带女的百姓。汴都城,也一时间涌入了大量河北流民。
这是韩奕第一次来汴都,汴都的规模虽然远超过他所到过的齐鲁各地州城,但并非有多么的宏伟巍然,相反这座几十年来经历过多次战火摧残的城池,让韩奕有些失望。距离清明上河图上的繁华胜景,还十分地遥远。
或许只有当所有的战乱结束之后,藏在韩奕记忆深处的无限繁华,才会有降临开封的可能。
“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也能绘出一幅清明上河图,那该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啊!”韩奕忽然产生这个奇怪的念头。
李小婉的伯父李榖是皇帝身边的近臣。皇帝石重贵为广晋尹时,李榖便是他的属下推官,及石重贵前年登基,李榖的官职便是一迁再迁。眼下,李榖充枢密直学士伴驾亲征,正在开赴澶州前线的路上。
李小婉数年前曾经来过汴都伯父的府第,等她再一次来到汴都,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童年时的记忆太过模糊。好在李小婉知道自己伯父的尊姓大名,要不然韩奕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找到他伯父的府第。
韩奕牵着马,问明了方向。李小婉坐在马鞍上,不好意思地说道:“奕哥哥,婉儿知错了。”
“这又有何妨?”韩奕回头笑道,“你伯父眼下不在城里,他家里人要是认不出你怎么办?”
他又打趣道:“你这副模样,就是一个小乞丐。”
“你才是小乞丐呢,不,你是大乞丐!”李小婉嫣然一笑。韩奕身上破烂,满身尘色,可不正是一副乞丐的形象吗?
“好,我们大小乞丐去李学士的府上,看看李府的人让不让我们这一身进去。”韩奕道。
李家的宅第虽算不是豪奢,但与附近的宅院相比,也并不寒酸。朱门外,站着几个无所事事家丁模样的人,他们见穿着破破烂烂的韩奕靠近,便嚷嚷道:
“要饭的,走开!”
“有见过骑马要饭的吗?”韩奕早有心理准备。
家丁们心想这也有道理,又见韩奕理直气壮,腰悬弓矢,破烂的衣裳并不能掩盖他的勃然英气。
“您……有何贵干?”为首的家丁试探道。
韩奕指着马背上的李小婉道:“这是你们主人的侄女李小婉,从冀州来寻亲,劳妨大叔禀报。”
家丁们面面相觑,那最年长的打量了李小婉一眼,连忙一头钻进门内。时间不大,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妇人被一帮人搀扶着走了出来,李小婉一头扎进那老妇人的怀中,哭泣道:
“祖母,我是婉儿啊!”
“婉儿啊,我的乖孙女,你爹娘呢?”老妇人问道。
“我跟爹娘从冀州往这里来,在半路上遇到了契丹人,结果我爹娘……”李小婉又想起了可怕的一幕,又大哭起来。她这一哭,众人都知道了最后的结局。
“我的儿呀!”
老妇人闻言大恸,一口气没喘过来,竟晕了过去。年轻妇人、家丁及女仆们吓坏了,连忙七手八脚地将老妇人抬回宅内,还有腿脚快的家丁跑去找郎中。
待众人将老妇人救醒了过来,老妇人不顾李小婉身上的脏乱,将她搂在怀里,一把鼻泣一把泪地问道:“婉儿啊,你一个小孩儿是怎么找来的?”
李小婉这才一五一十将如何遇到韩奕的经过,说了一遍。李家上下老少,这才想起他们把大恩人韩奕晾在了门外半天,家丁出门去寻找时,韩奕早就不见了踪影。
李小婉这一次哭得更加惊天动地,这一次她是在为韩奕哭泣,替韩奕感到委屈。
汴都北的官道上,韩奕策马狂奔。
刚刚在李府门前发生的一场悲喜剧,并没有令韩奕感到一丝的委屈之感。相反的,他感到无比的欣慰,对于他来说,还有什么比看到家人团聚更能让感到高兴的吗?
他一直站在李府外面,直到郎中从宅内出来并且告诉他老妇人并无大碍时,这才放心地离开。他要重新踏上寻找父亲之路,内心之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
“哪怕是枪林箭雨,也要勇往直前;哪怕是深渊火海,也难阻挡我寻父的脚步。”
就在他打算从滑州渡河,追赶朝廷大军的时候,晋军与契丹军分别在戚城与马家口展开大战。
大将高行周、符彦卿与先锋指挥使石公霸被契丹兵围于戚城,此前朝中权臣景延广本下令,饬诸将分地拒守,不得相救,以免为契丹个个击破,他闻听戚城急报,欲观望数日再作计较。
皇帝石重贵后来听说了,大惊失色:“此乃正军,焉能不救?”
虽然诸军皆派往别处,石重贵只好率领自己的亲军前往救援,戚城被围的几位大将看到皇帝亲援,三军用命,奋起反击,杀得契丹人大败遁去。
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守贞、神武统军皇甫遇、陈州防御使梁汉璋、怀州刺史薛怀让将兵万人,缘河水陆俱进。至马家口时,契丹人正在河东筑垒,骑兵散于其外,另有数万人马聚于河西,之间仅有数十艘船渡兵。李守贞等率兵攻击,河东契丹骑兵退走,晋军趁热打铁,拔掉契丹未完工的营垒,契丹人乘马赴河溺死者数千,晋军俘斩亦有数千人。
耶律德光痛定思痛,佯称北返,暗设埋兵以待晋军追兵,然而晋军并未追击。晋军主力在澶州停了下来,关于贝州的消息早已经传至皇帝的面前,但他认为贝州粮多,又多储军械,既然刚击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