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筵,是指汉唐以来帝王为讲经论史而特设的御前讲席。经筵之制虽于宋代已形成,但形式并未固定,非但历代有异,即一代之中不同君主实行情形亦不尽相同。以明代为例,初无定日,亦无定所。
开经筵为朝廷盛典,由勋臣一人知经筵事,内阁学士或知或同知经筵事,六部尚书等官侍班,另有展书、侍仪、供事、赞礼等人员。除每月三次的经筵外,尚有日讲,只用讲读官内阁学士侍班,不用侍仪等官,讲官或四或六,每伴读十余遍后,讲官直说大义,惟在明白易晓。日讲仪式较经筵大为简略,或称小经筵、小讲。经筵讲学自此制度化,每日一小讲,每旬一大讲,为帝王接受儒家教育的主要方式。
今天,是开经筵的日子。当然,在杨乐看来这只是个小经筵。他起了一个大早,对着镜子穿戴整体,就急匆匆地奔赴皇宫。
废除海禁一事,确实惹恼了这些看中祖训的文官大臣们。时辰未到,文华殿上已是百官云集,竟比以往热闹了不少。
翰林院、督察院、詹士府的老大人们都已到场,包括朝中所有文官就象当初进京赶考一般,手里面拿着一篇篇提前准备好的草稿,正在暗自背诵着,他们都希望自己凭借犀利的言辞驳倒破坏祖训的杨乐,在皇上面前露露脸,借此一举成名。
今日经筵,内阁大学士们极为重视。资格最老的孙承宗站在列首,之后是吏部尚书周延儒,礼部尚书温体仁,工部尚书徐光启,户部尚书成基命,刑部尚书钱象坤。主讲官是文震孟,展书官是张瑞图。内阁大臣、六户官员全部到场。这排场可谓空前豪华。
司礼监大太监曹化淳亲自领着两名太监、八个小黄门,捧了经史来布设御案和讲案。一到了文华殿,瞧见这阵势,吓了一大跳。他侍候两代皇上了,就没见过这么多武将跑来参加经筵的,经筵是文人们讲书论道的,这些只会舞枪弄棒的武臣跑来湊什么热闹?
曹化淳不知道的是,这些武将们听说杨乐不仅要废除海禁,还要组建一支强大的水师,这是给他们武将长脸、长威风的事儿。他们可不管什么祖训,只要能打仗就好,所以他们决不能让杨乐一个人来参加经筵。他们自知不善辩论,但站在杨乐身后助威总可以吧?所以说,这些武将们不是来辩论的,而是来给杨乐呐喊助威的。
文华殿本来是文官的天下,今天到的武将数量竟然不比文官少,确实是大明开国以来的头一次,所以文武百官便按照上朝的规矩,左殿站文官,右殿站武官。文官之以孙承宗为尊,武将杨鹤虽排在首位,但是身为锦衣千户的正五品官杨乐却站在殿前,无论官职比他高低的武将都隐隐后退半步,将他众星捧月般拥在前边。
激动啊!长脸啊!今儿个武将总算可以挺直腰板走进文华殿了。至于杨乐的辩lùn_gōng夫……别以为这些武将不识字就缺心眼儿,早就事先打听过了,德高望重的孙承宗孙大学士都夸过他呢,那还差得了?
杨乐硬着头皮站在那儿,今儿的局势确实有点儿吓人,在家的时候不觉得紧张,但站在这里,看到对面文臣们那虎视眈眈的骇人表情,心里头打起了鼓。自己要跟这些年过半百、整天谈经论道的老臣们辩论子书经典,那是作死的节奏,他除了知道“寸板不许下海”也背不出几句禁海政策。文斗不行,胡侃总行吧?自己身受九年义务教育,加上电视里整天播放的宫廷戏,他自信对于明朝的历史还是很了解的,要是以现在人的眼光去辩论,说不定能侃倒他们。主意一定,紧张的情绪也放松下来,是故此时杨乐一身盔甲,双脚屹立当地,双目似阖不阖,神情沉静如水,看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内官王承恩和杨乐一起进京的时候,除了和杨乐下棋之外,就是听杨乐讲述那些有趣的异国见闻,什么宏伟的金字塔,不死的木乃伊,强大的罗马帝国,等等…许许多多,他真的以为杨乐通晓古今中外,无所不知。所以看到杨乐的模样,微微颔首。
自崇祯皇帝登殿升座,百官三拜九叩后,带刀侍卫将讲案抬到书案前,鸿胪官传旨开讲,孙承宗作为开讲人,并没有长篇大论,只是讲了讲洪武帝开经筵的目的:帝王以百官为师,学习儒家经典,遇事开经论谈。说完后就微笑着退到一边,把战场交给了下面的文武百官。
得到温体仁的授意,钱象坤立即出班,他是温体仁的得意门生,刚刚被提拔为詹事府的理事。他对着皇帝躬身行了一礼,就开讲了。他的这番话是早就拟好的,说起来引经据典、抑扬顿挫,说到妙处,众文臣心花怒放、赞不绝口。但众武将却是哈欠连天、昏昏欲睡,就连崇祯皇帝也两眼微阖,似乎要睡着了。
钱象坤讲完lún_lǐ再讲道德,一篇八股文又滔滔不绝地背出来,连竖起耳朵想从中找出点儿毛病然后辩驳一番的杨乐也听得倦意顿生。
杨乐不由暗暗叹了口气:这些人之乎都也,谈的全是文章,偶尔有点能触及现实的东西,但少之又少。这些千百年前的圣人所讲得东西与如今的世界格局大不相同,生搬硬套毫无意义,难怪中国会逐渐没落,被人欺凌!
钱象坤说完了退下去,温体仁赤膊上阵了,他冷冷地瞧了一眼昂然挺立、目不斜视的杨乐,两把疏朗的眉毛一拧,朗声说道:“方才钱大人已经说了圣人之道,下面臣便来讲讲道德之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