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长听到自己故乡被占领的消息,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愕,反倒嘴角现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弧度。觉察出自己失态,德卡沃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说,“我是家中次子,没有继承权……”
镇长声音说到这里,突然戛然而止,他深吸一口气,随即对着游骑兵们苦笑下,然后将目光转向窗外,此刻夕阳正红。
文森特深望镇长一眼,金红的光映衬着对方皱纹已然深邃的侧脸。虽然镇长没有再说下去,可在场的游骑兵都知道,这不会是个好故事。如果不是有一段不愉快的过往,任何人都不会背井离乡三十载。
“抱歉。人老了,总是会想起往昔。”镇长望了会窗外的夕阳,转回头,“大人,你们准备住在镇上吗?”
文森特回头与屋内的游骑兵交换下眼神,“看来暂时是要这样。”
镇长闻言,沉默了一会,默默从怀里掏出一把银质的钥匙,轻轻放在桌上,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枚印信和钥匙放在一起,慢慢推向文森特。
钥匙是城镇大厅的,而那枚印信则代表了镇长的权力。拥有了这一切,就相当于将整座小镇的管理权牢牢握在手中。可游骑兵并没有接收这座镇子的打算,文森特抬眼不解地望向镇长。
“男爵的命令是让我控制住东边来的散兵游勇,但眼下明显我已无力完成任务。可你们又要住在镇上,作为镇长的立场,我不能假装看不见。”说到这里,镇长笑了,带着轻松与释怀,“因此,将镇子的权力移交给你们,这是最好的方法。”
面对做事如此光棍的镇长,文森特并未急着表态,军佐首席参赞肖恩沉吟着,心中计较着接受镇子的利益得失。
德卡沃看着游骑兵的反应,反倒规劝道,“镇子交给你们,我们双方并无不妥。”他做出当地标准地举手动作,“你们看!原先,我并不知晓你们是王国近卫军。你们的身份代表了王国。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此番西行的目的,但看你们的状态,应该不是逃亡的军人。而如今是战时,从法理来说,军队接管当地防务,这无可厚非。再说,你们似乎卷进了当地贵族的利益纠葛,虽然我并不能看清。不过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掌握住萨恩贝镇,也不失进可攻退可守的境地。”
文森特朝肖恩看去,见对方对自己点头。转头玩味地对镇长说,“您说的不错。不过,以您的立场,似乎并不该说这番话。”
“当然,我有私心。”
文森特静待下文。
“不过,是私人原因。我二十岁来到这里,从最低级的书记员做起。我比任何人都勤奋,不知不倦已经过去三十四年……”镇长抬眼扫视了一圈屋里的游骑兵,有些腼腆地呵呵笑起来,“我的妻子是当地人。加利亚拉斯的人下午有去海边漫步的习惯。你们可以把这种习俗,理解成为东境的下午茶,只是在时间上要久一些。在我认识她的三十二年中,除了最初那段时间,曾经被她强拉着走上这片海滩。其余的时间,都没有再陪她走过……”
镇长站起身走到窗前,透过窗看着此时在夕阳下的海滩上漫步的人们,“年轻时,我一心想着要证明自己,想着要洗漱被逐出家族的耻辱。做到镇长以后,又被诸事缠身……或许这是神赐予我的机会。”
听镇长如此说,游骑兵全体沉默。来的时候,他们详细打听过镇长的情况,他的妻子似乎比他要年长一些,据说身体近来不怎么好,时常会去圣比索修道院找僧侣治疗。
游骑兵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德卡沃的身份。他是本地的镇长,隶属于这里的贵族。由于本地男爵的那道命令,这位德卡沃镇长本应处在游骑兵的敌对面。可他现在却像是在祈求向游骑兵移交管理权。这种敌我分辨不明的感觉,让他们心里很不舒服。即便是要接管这里的一切,顺利地都可以用‘走了狗屎运’来形容,可他们心里仍然不舒服。
这种心里不爽的感受,直到镇长临走时,才变得好上那么一点。
镇长跟文森特交接清楚小镇的事务,起身告辞的时候,却发现游骑兵没有一人跟他一起走,说,“大人,您得派两个人跟着我才行。”
“嗯?”
“我现在是俘虏,好歹你得派两个人看押我吧。”
“没有这个必要。”
对于能主动投降,又主动移交权柄,还指使不动本地武装的镇长,根本没有派人看守的意义。当然,暗中监视的人员自然不可少,但面上不能让对方察觉。
镇长却饶有意味地说,“很有必要。这样才像是俘虏的待遇。”
佩特哼道,“我们那里俘虏都待着牢里。”
镇长也不在意,笑着说,“能随意走动,那是近卫军对我这名老头子的尊重与优待。”
文森特脑子里这时想到了什么。“你这里有仇家?但是这里的人除了难以理喻外,并不野蛮。”
德卡沃不可置否,只是在门前笑站着。
文森特看着对方那笑容,心中明悟过来,挑着眉冷声道,“哦,我明白了。不过,你完全可以将那人指出来。一劳永逸。”
“那人藏得很深。如果死在你们手里,男爵一定知道是搞的鬼。”镇长脸上仍然笑着,“再说,他只是干他的活,也并没有给我添任何麻烦,没必要这样做。”
文森特抽下嘴角,“随你!”说着冲阿里亚斯使个眼神,让他处理派谁跟着镇长。
“感谢您的仁慈,告辞。”
镇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