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能够看到眼前的世界和自由的呼吸时,宋君鸿这才发现这种可以随心所欲的注视世间万物的珍贵,他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贪婪的呼吸着、扫视着,尽管此时夜幕已经开始低垂,空气中牛粪的味道也依然就在不远处飘荡着。一阵夜风吹来,英儿惬意的用小手呼扇了两下额上已经现的些微汗珠,想是刚才练的极是辛苦。“对了,”英儿从怀里掏出一个物品,七寸见方大小,看不真切似是一本书卷,递给了鄂朱山说:“爷爷,这本拳谱我都看完了,先还给你吧。”“这么快?”鄂朱山语音里似有一丝欣赏:“好!敏而好学,颇有你曾祖之风啊。”少年听到这夸奖似乎也很高兴,摸摸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的笑道:“看完是看完、背也背下来了,可仍有很多地方不是很明白。”“没关系,你现在才多大啊!要知道这本拳谱上所记载的东西,可都是你曾祖父一生戎马沙场所积攒下来的精武之术,寻常人哪能看上几遍就都会了的?眼前只且都先背下来,日后自会慢慢都领悟到的。”鄂朱山骄傲地说道,并且珍而重之的把那本书卷用一块手帕包好,才塞回到怀里。“英儿,去把你的要紧东西都收拾一下。”收好了书卷,英儿跑到院中井边舀起一瓢井水咕咚咕咚仰着脖子往下灌时,鄂朱山突然在他背后说道。“收拾东西?”英儿把手里的水瓢放了下来望着爷爷,有点不解。鄂朱山瞅了宋君鸿一眼:“是的。这里已经被人找上门来,怕是已经不再安全了。”他走到孙子身前,爱怜的用麻巾帮他把额上的汗渍一一粘干,才说道:“我们要赶紧搬离,待明天一早镇东你王叔家的车行开门,咱们去买了马车就走!”英儿唬了一跳,失声叫道:“这么匆忙?”“迟则恐生变故。”鄂朱山沉毅的说道,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似的。“那......”英儿向还被绑着的宋君指了下,“这个人要怎么办?”“先一起带走!”鄂朱山皱了皱眉毛,时间实在太紧张,他还来不及查出宋君鸿的底细真假。“我们是要回黄梅大河镇吗?”英儿想了想问道。“不行!”鄂朱山锁眉摇了摇头:“这个行动没有结束前,我们不能暴露,更不能把危险带给你的伯父。天大地大,咱们祖孙只能先四海为家了!”唯有英儿一时讷讷,惹到鄂朱山的一再询问,才踮脚搓着手指问道:“我们还能再回来吗?我还答应了李大伯家的小三子下个月一起去西山摘果子呢。”他也知道自己和爷爷是为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才隐性埋名避居于此的,但必竟十二、三年来一直在这里生活长大,俨然已和故乡也没有什么两样了。“唉,神州陆沉,河山破碎,多少妇孺号淘而离散,无数家园分崩而破碎,我们又如何能期望与故友们一起相伴到老呢?”鄂朱山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英儿想再说些什么,可他祖父已经转身离开了。只是在他转身离去的一瞬间,宋君鸿恍惚发现这个铁塔般的老人终于有了一丝似如无奈的疲态。第二天,晨鸡刚刚叫了头一响、天色也才蒙蒙亮时,宋君鸿便依稀听到几声马嘶声,看来是鄂朱山已经把马车给领回来了。等一会儿英儿跑来,把他从捆绑了一夜的柱子上解开,再推搡到门前时,鄂朱山已经把各种必用物品和重要行李打包完毕,作两三个箱包,正急急地往上搬运。“嚯,想不到你们一个开铁匠铺的也能赚到这么多钱,怕是做土匪也不过如此吧?”宋君鸿瞅着眼前的一个巨大的红木箱子不阴不阳地说道。英儿听到这话不禁有点怒目相向,刚欲张嘴回驳,却让鄂朱山给拦住了。他听得出来宋君鸿这是在明着骂他们呢,但却不想在这上面浪费口舌。试想:见面就打人,还捎带着绑架的,这可不正是土匪才有的作风吗?那英儿倒底还是脸皮薄,听了宋君鸿的讥讽后又羞又怒,面上已经火辣辣的发热。但鄂朱山却是不疼不痒,脸上也不见个喜怒,只是淡淡的说道:“那个大箱子不是装行李的。”“哦?”不装行李装什么?宋君鸿正一迟疑间,鄂朱山已经走了过来,一把拎起他,一只手已经掀开了箱盖子:“这是装你的!”听了这话宋君鸿大惊不已,“唉,我说你们怎么可以......”他话还没说到一半,鄂朱山已经“啪”的一起把他扔到了箱子里,紧接着大手帕子再次把他的嘴堵上,然后箱子盖“咣”的一下子就给盖上了。宋君鸿只觉得眼前的世界一黑,便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尚自惶恐时,便听到“哗啦”、“卡哒”等几声金属脆响,箱子居然又锁上了!接下来,宋君鸿只能恍惚感觉到自己让人抬到一个什么地方上,又听到鄂朱山几声挥鞭吆喝声、马鸣声、车轮辗地声依次逐渐响起,似乎是鄂朱山祖孙已经押运着自己开始慢慢出行了。接下来他们要去往何方?而自己又将被裹胁着到什么地步?前途是凶是吉?一切都是难测之数,巨大的疑惑感和恐惧感开始慢慢爬上宋君鸿的心头。但偏偏你还不能逃离、挣扎,甚至连叫喊一下都做不到。那感觉,就像你被人扔到一个正在灌水的大坑中,你什么都做不了,挣扎不脱,但偏偏还意识清醒着,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那夺命的大水慢慢漫过你的颈、口、鼻、眼,直至最后没顶,夺去你的生命。你无能为力!只能痛苦而惊恐的等待着未知的危险。这时,人的恐惧往往便会无限的被放大,他甚至想到:这鄂朱山祖孙绝非心慈手软之辈,也不可能一路上这么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