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太子爷,斯人已逝,徒留悲伤已是无意,目下咱们该打算如何出城去避避?”吴嬷嬷的话言犹在耳,可是黑啸天冲耳不闻,手中的画轴拽的粉碎。那些前尘往事纠缠记忆,又岂是一两句话便能抹杀得了的。
他竟然不是父皇母后亲生的?这打击宛如晴天霹雳,击打的太子两眼发昏,双膝发软,十八年亲恩化作一场空梦飘向远方。
他虽知道自己乃是神仙转世托生,却以为上天惩罚他寄居在魔后肚子里,怀胎三月所生,却谁知最后的结局,他竟然是个野种!
茫茫天地,何处是我黑啸天该去的地方?黑啸天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的眼神渐渐变得苦涩,缓缓转身,却迎上了兰凝霜一双更加无助的眼。
“我现在一无所有,就是连自己的身世……都是一团乱麻……”他嘴角的苦涩越聚越多,眼睛里的忧郁越加沉重了。
“殿下,你还有我,不是么?”兰凝霜的脸上带着一丝忧虑,眼底泛着泪光。
他抬眼看了面前的女人,她如此弱小,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楚楚可怜的在寒风中簌簌发抖,为了她,他不愿再让她受苦,他轻轻张开怀抱,把小女人紧紧搂在怀里。
远处响起一阵骏马的嘶鸣,雪地中的四人缓缓抬头,向着远方望去。
连绵的土丘,覆着厚厚的积雪,只见一个身影骑在马背,突突的向着他们袭来。马蹄卷起片片残雪,看那面影越来越近,像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皇兄,可找到你了!”还未等黑啸天他们反应过来,那少年翻身下马,扑通跪在地上。
黑啸天倒是一惊,见那少年脸上有泪,两鬓沾了风雪泥泞,雪白的袍子也褴褛不堪,忆及往昔八王爷俊逸非凡的模样,不觉心中感慨良多:“皇弟,你受苦了!”
“不苦,不苦!”少年轻轻摇头,仍是跪着道:“倒是太子爷,您受委屈了!”
黑啸天缓缓扶起皇弟,语调和缓道:“国已亡,还说这些虚名作甚,现如今咱们还是以兄弟相称吧!”
“殿下就是殿下!”八王爷嘴里虽是这么说,眼里却闪烁着一丝温暖,抱了抱拳,缓缓道:“云天向啸天大哥行礼了!”说罢,复又低了头欲要再拜。
“老八,跟你说了,如今咱们兄弟无需搞这些花花肠子!”黑啸天的脸上却是有些不悦。
“那也好!”云天拂拂衣袖,缓缓走近身边的骏马,拍了拍马头,对着黑啸天道:“大哥,您看,为弟给您带来了谁?”说罢一只小手指了指立在一旁打着响鼻的高头大马。
黑啸天早就注意到云天身边的大动物,却没细看,听着弟弟这么一说,不觉细细打量起来,那马眼似流星在灰暗的天空下闪亮,胸前的一束青罗流苏在风中缓缓飘拂。
“玉璃!”黑啸天眼里绽着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向着马儿缓缓走去。那马像是听到了呼唤,看着面前的黑啸天,呼啦啦,竟然流出了眼泪。
久别重逢的挚友紧紧相拥,马头轻轻蹭着黑啸天的脸上,一阵淡淡的痒感蕴藏着无限幸福。
天涯飘零,肝胆相随!黑啸天的大手紧紧握住云天的小手,云天的小手抚摸着玉璃,在这苍茫的人世,黑啸天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并不孤单!
“云弟,快快祭拜母亲吧!”黑啸天呼唤着。
少年缓缓地应了,黑啸天却不知道此刻弟弟心中百味杂陈:一件心事,如鲠在喉,他已整整调查了六年,却道事情水落石出那日,那所谓仇人已然……
对着皇后的衣冠冢,那深雪下隆起的一个土馒头,云天的表情极其复杂:那是多年来追寻的杀母仇人,那是含辛茹苦对自己比对亲生儿子还要疼爱的母后,为什么,这两种身份,却让一个人占了?
那瓶天仙散他早在城破之日在凌乱的皇后寝宫找到,还有一份密信,像是写给张御医,上面记着某年某月,配了若干草药,其中一味便是天仙散。
那是天仙散遗落冥间被冥王所获,冥家世代以此为密,后随着姐姐充作嫁妆嫁入了魔宫。
云天虽是妖女之后,却是从小便对药物敏感,他早就在母后寝宫发现过那个瓷瓶。当时母后的神情极其慌乱。
“母后,那里装着是什么?”小皇子歪着头问,那一年他六岁。
“那是很苦很苦的药,是给大人吃的,你小孩子家家就别管那么多了!”母后的话模棱两可。
他的心里从此有了一桩心事。
现如今,往事不可追忆。他知道母后怕他的哑巴亲娘挟子而骄威胁到太子的宝座,所以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斩草除根,想着慢慢培养,把那孩子培养成太子心腹,也就没人敢跟太子争这龙座。
这一切,设计的多么周密,他和太子,从小就在一起,长兄如父,太子虽然冷傲,对这最小的皇弟却是青睐有加:剑术,马术,六艺悉数传授,太子的老师便是皇弟的老师,研习,武艺,四书五经,奇门八卦,倾囊相授,他常说:“老八,有我一口饭吃,就绝不会饿着你!”他说:“就凭殿下一句话,老八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兄弟情深言犹在耳,瞬间成冰炭。如今对着那个土馒头,他的眼里却有泪水在打转。
“云天,向娘亲嗑个响头!”黑啸天的话语低沉而哀伤。
此刻爱恨随风散,既然那个人已经入土为安,何必计较生前对错!云天缓缓俯下身子,向着皇后娘娘郑重的磕了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