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不是剑!”方技一脉的余掌门看着安子在沙模中刻画好的几条凹槽,低声嘀咕了一句。
随着一刀一刀加深,沙模里的形状逐渐清晰起来:椭圆的样子,四周略薄,中间低陷——好像锅底,又似龟壳。
“是盾!”
台下有人猛然反应过来:“他锻造的不是武器,而是盾牌!是龟纹圆盾!”
有人喊了出来,众人皆感诧异:其一,修仙之人,不比江湖绿林,很少有人用盾牌。擅长锻造盾牌的人就更少了。其二,论锻造技艺,盾牌不比各式武器,实在是没有太多考究技艺的地方,仙道比试考的是技法,锻造盾牌的过程少有能拿来炫耀的东西。
安子不管台下的声音又嘈杂起来,只是仔仔细细的在挖好的模具中,又刻出纵横交错的几道斜纹来。
“你看那些横纹,看似杂乱,实际上都是有规律可循。条纹的位置和深浅都大有讲究。经他这么一刻,盾牌受冲时,更易卸力,也更加结实。”余掌门对钱玉书说到此处,话锋一转:
“不过,他画的这一套加固斜纹,可就不是古代锻造的技术了。反而像是近些年,兵家锻造的套路。”
钱玉书也瞄了一眼正在鼓弄风箱的安子,低声和余掌门交谈:“那自然是兵家的。刚才不是说,他是北域子午宗推荐的人么。怎么样?‘余掌门’有兴趣邀他进入你们‘公输派’么?”
余掌门点头:“若不看他‘炼骨期’的修为,只看锻造,倒是资质尚可,邀他入我‘公输派’也无妨。却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要拜入北域子午宗门下。”
钱玉书没有答话,余掌门自己又开始品评:“兵家现在依旧研究自己锻造技艺的门派,也没有几家了。可惜了百年前子午宗“孙炳兴”英年早逝。
当时他和我派祖师比试,做出“韬、谋、权、计”四剑,虽然赢了比赛,却心力衰竭而亡。可惜他膝下无弟子承接衣钵,要不然兵家的上等锻造技艺,也不会就此断了根。子午宗也说不定也会和我们‘公输派’与‘长治坊’齐名。
(孙炳兴,子午宗曾经的掌门。二卷十二章,提到此人,没有说全名。)
“现在子午宗不是还有一个擅长锻造之人么,似乎是叫韩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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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一天前,韩骏送几人到风蛟岛后,原本应该在风蛟岛歇息。奈何当夜辗转反侧,终不能寐。第二天一早,仙道大会还未开始,他便出来,又到了峣山脚下的集镇。
他紧赶慢赶,又到了那套熟悉的别院门前,掸了掸衣服,捋了捋领口、腰带,清了清嗓子,才上前拉着衔环狮子头敲门。
“当当当!”
三声之后,无人应门。
“当当当!”
又是三声,院内依旧无声。
韩骏略显焦急,试着推门,门居然未锁。
“嫂夫人?”
“嫂夫人?”
他推开半扇门,连唤了两声,听得无人应答,便推门进去。
别院里里面几间偏房的门都锁住,唯独客厅四道门扇,全部打开。
韩骏慢步上前,走路如同上次,小心翼翼,温文尔雅。他站在院中,正瞧见正厅中的摆设和往日略有不同:茶几桌凳都如旧,只是仙台上供奉的时兴瓜果和香鼎烛台都不见了。
他两步跨上去,只见茶几的水壶下压着一封信,白封黑字,也未上火漆,上面闺阁小字写到:“韩骏亲启”。
拆了封,里面只有一张信纸:
“昨日相见,我已做好决定,泠泠亦有她的决断。今日之后,周遭琐事,相忘于江湖,孑然一身,天下之间,再无牵挂。感谢你多年的照顾,珍重自身,寻个好姑娘。”
落款是:“萝衫”敬上。
韩骏只看了个大概,连信也不要了,连忙出了正厅,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
一间。
两间……
所有的房间都一样:家具一样不少,摆放整齐,甚至衣衫、细软都依旧留在柜里。
韩骏靠墙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忽然反应过来,连忙跑回正厅。拿起信,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楞在原地好久好久,他只觉眼睛肿胀,闭眼哽咽,最终还是没有滴出一滴泪来。只是把信收好,贴身放着。
“既然你说再无牵挂,那泠泠呢?你也不在意了吗?”
说完,唤出权剑,从别院中一飞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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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蛟殿中,安子的模具已经完成,火炉里的矿石也炼的差不多了,鼓荡的铁水上面飘着厚厚的一层杂质,像炉渣一般蓬松。
安子停了风箱,用钳子把一斛铁水都取出来:亮红的铁水刚一出炉,面层上的铁渐渐变灰,凝出一层薄薄的皮来。连同这层“铁皮”,他又用雷锉清理掉了厚厚的杂质,把一斛铁水回了炉,加热到亮红,连忙夹出来,倒入模具中。
整套操作,中规中矩。
等铁水在模具里冷却的粗略定了型,将要凝成固态,他又用钳子拿起基本成型的模具,趁着他铁板多少还有些红光,连连捶打。
看着表面的温度逐渐降低,凝下来的铁已经不是那么容易塑造,他又时不时把捶打了一半的铁坯放回炉中,微微加热一点再拿出来,一只保持表现略微泛红。
“诶?弃了小锤,换上蝇锤了。这手法……怎么我记得和你们‘公输派’的手法差不多。”
“的确呢。论定型,似乎天下唯独我公输派一家用蝇锤。难道兵家现在也开始用了?”
余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