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飘来的琴音,深厚而低迷,带着虚无的缥缈,又带着彻骨的哀愁,仿佛在述说着一个深至远古的忧伤。
耳朵里、脑海里都充盈着一个执念,一种强烈的失而复得的执念,一种爱到骨子里想要被融化的冲动,牵引着无忧一步步向伯弈走去。
她轻轻地走到卧榻处停住,缓缓地跪了下来。
伯弈静睡的脸庞那么的宁静而美好,喜欢的感觉变得无比的清晰,感官的冲击力被无限的放大,眼中、心里只剩下眼前的这个人。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似没有知觉一般,散发着无尽的诱惑,让她生起想要不断靠近的冲动。
纤长密织似蝶翼的睫羽轻轻掩住了他素日清冷狭长的凤目,无忧悄悄将手伸了过去,轻轻接住睫羽投下的一dian阴影。
伯弈似察觉到什么,如画的月眉微微蹙起。便是这一dian最细微的变化,使无忧心中突然生了一dian疼,手指忍不住轻颤轻移,直直向伯弈额间而去。
指腹触上了柔软的额心,美目迷离而慌乱,顺着那一dian饱满,她的手指贪婪地滑过了他高挺的鼻梁,轻柔地抚到了他的唇上。
就在无忧被执念所困,内心情感将将失控的时候,熟睡的包子却突然睁眼,从床上跃起,笔直朝无忧撞了过去。
无忧心神本已疲惫不堪,如此重重的一撞,身子便不听使唤地软了下去,趴倒在了伯弈的榻边。
此时,窗外一抹轻影闪过,包子迅疾跳出,瞬间消失在夜幕之中。
暮月,冬,丁丑月,乙未日,腊八节。
一身素白的长衫勾勒着窗前人修长瘦削的身体,一张雪白的绸帕轻拢起一头的青丝。如此静静地站着,已有两个时辰了。
月色依然宁静悠远,连空气中的寒冷都一如那日般。穿着粉红棉衣,扎着总角的小女孩轻轻推门进来,扑闪的大眼望着屋内正埋头摹字的男孩,清甜地道:“弟弟,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小男孩抬起头,一脸惊喜望着女孩道:“姐姐?”小女孩娇笑起来:“腊八粥,我给你送腊八粥来了,今儿可是腊八节。”
小男孩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一会儿,又泄了气:“可父君说,若没临摹完这字帖就不许进食。”
小女孩一把抢过男孩手中的笔道:“怕什么,有姐姐在呢,再说我们悄悄的,君父一定不会知道的。”女孩笑颜如花,目子如最灿烂的星辰。
女孩的眼睛渐渐的模糊,眼前又出现了另一个场景。“娘、娘,你醒醒。”
简陋的屋子,满室的苍凉。小男孩趴在妇人床边,妇人双目紧闭,嘴唇泛紫,身子早已僵硬。
“娘。”男孩伤心欲绝地不停哭喊,小女孩则倔強地站在床边很远的地方,脸色苍白如纸。
小男孩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嘶声道:“姐,娘死了,我们再没有娘了。”
女孩走过去,一把抱过小男孩,用很是单薄的身子紧紧地搂着他,嘤嘤道:“游雅,我们早就没有娘了,早在娘被父君赶出府以前。不过,你不用害怕,以后姐姐就是你的娘,姐姐会保护你。”
姐弟俩用力地抱在了一起,汲取着彼此的温度。
男子用玉般的手掬起一抹浅淡的月光,月光似流年在指隙间悄然地滑过。
又是一年的腊八,瑞雪纷飞,梅花轻绽。女子披着白裘滚边的锦披,珠翠罗绮,华贵非常。
女子很美,唇不dian自朱,眉不描而黛,她拉着眼前不过十三四岁纤细秀美却已高出她许多的少年,眼里波光盈动:“此一去虽未隔千山万水,到底已不得自由。你我骨肉相依多年,如今却要各分两地。忘不了的青山隐隐,流不尽的绿水悠悠,却不知我这一生,还能否再回到此处。”
少年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女子凄然一笑道:“好弟弟,你虽不得他心,但他唯你一子。你要时时想着姐姐,若有一日或能得势,记得将我接回来,要死我也得风风光光地死在自己的家里。”
那一年,她也不过十四吧,正是最美的年华,却被半送半嫁,许给了一个比她亲父还年长的男人。
千里孤寂,如今的她究竟孤零零地躺在了哪里?
犹记得,不日前,她仰着坚定华美的脸儿,为了弟弟能坐上至高之位,她愿意再次被当做礼物送到金凤和亲。
却如今,音犹在耳斯人已杳,他错了,这一生终是负了她的信任和期待。他恨,他不能明白,为何,那个和他血脉至亲的男子,他至高无上的父亲,那个每每说起他总是失望极致的父亲,亲手杀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他的母亲和姐姐。
仅仅因为母亲出身的卑微和姐姐对他的一次隐瞒?父亲,哈哈,父亲,终有一天他会让这个叫父亲的人尝到失去挚爱权利的滋味,尝到失去权利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一定。
“公子。”一着黑色锦衣的人自梁上跃下,在男子身后单膝跪下。原来,这男子便是暮月国公子游雅。
寒风吹凉了游雅的脸,游雅恍然回头,怔怔看着眼前和自己容貌极似的人。
地上的人道:“公子,更深露重,还是要保重身子。”游雅缓缓闭目,仰头沐浴着月华。
再睁眼时,眼神已然无波,他又恢复了寻常之色:“恒玄,查得如何?”
恒玄道:“据派去的人回禀,那画眉收了日向国的好处,欲帮日向安插人入天晟朝,于是,便想让若玉出头。”
游雅继续问:“那若玉可有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