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农一番言语的拿捏、试探,总算摸透了金凤侯的心意。故也不再执着,赶紧转了话锋道:“属下深感王的一片苦心。”雨农话中带着深深的敬服之意。
伯弈听了,在一旁暗道,这伴君者,不但要能为君分忧,还得有察言观色、进退得度的本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又要如何说,样样皆是学问。眼前这将领看来年轻,恐怕亦是在人间权利场里厮混了多年之人,倒是通晓得很。
其后,凤栖梧将应对的事宜细细部署了一番,带着雨农向外而去。
谁料,二人尚未走远,伯弈身上的乾坤玉突然闪起了华光,其间所藏的杌机鸟躁动了起来,发出一声声尖锐刺耳的啸叫。
那金凤侯二人骤然听到空空如也的囚洞内响起了奇怪的声音,心中大惊,面面相觑、疑虑顿生。
凤栖梧带了兵士迅速折返,循声相里寻来。
伯弈反应极敏,赶紧结起一个极小的结界,将杌机鸟的叫声罩在了其间。
怪声忽止,凤栖梧一番苦寻未果,只得带了疑惑讪讪地离开了。
待众人真的走远,伯弈、无忧二人方才现身出来。
伯弈取出啸叫不停的杌机鸟,那冰冷的鸟儿身子温热起来,眼中竟流出了两滴血泪。
伯弈将杌机鸟放置左掌之中,右掌轻轻抚摸着它,不过一会儿,鸟儿真的安静了下来。
“师父,它怎么了?”无忧看着伯弈手掌中静静蹲着的小鸟。
伯弈轻声道:“或许,我们要寻的神物真的在这金凤国附近了,它应是对其有所感应,才如此反常。”
稍顿,伯弈又道:“先去与包子、元姬会合,安置好元姬,再借杌机鸟的感应去寻此处的神物。”
伯弈说着,迈步欲走。无忧却一把拉住了伯弈的袍袖道:“师父,徒儿还有事不明。这暮月为何要派元姬来与金凤攀亲。”
伯弈低头看向一脸困惑的无忧,贝齿轻咬,粉肌玉腮之色。
伯弈心中微动,大掌忍不住轻轻地抚上了她的秀发。声音也不禁更柔了些:“现下,人界统治者势单,各诸侯坐大,难免权欲膨胀,渐渐生了取而代之的心思。金凤虽然不强,毕竟为一方势力,又占了北地的至高处,实在是助辅的上佳选择。暮月派元姬来联姻,想的便是寻找联盟的势力,而那古虞侯的多番暗里相帮,怀的也是同样的目的。”
伯弈耐心释疑的一番话,让无忧的心里明亮起来:“如此说来,这人界必将掀起硝烟战火?”
伯弈颌首道:“若无可让诸国臣服的强势一统者,纷争战火便避无可避,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伯弈说完,心下暗道,哪里又只是人界呢。
如今他总算渐渐看明白了,六界中,自神族灭寂后,余下的仙、冥、妖、鬼、人五界表面一派祥和,实则也是暗潮汹涌、各怀心思。六界的安宁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了,只不过缺一个由头而已。
暮月城,侯府。四名美颜的婢女正在仔细地伺候着游雅公子更衣。游雅英挺纤长的身子,着了一身铮亮的银色锁子甲,一个婢女努力掂着脚,够着手为游雅系好头盔。
游雅身前跪着几个上了岁数的老臣:“公子,不能冲动,兵将一出,便无可回转。”游雅冷道:“我心已决,勿需多言。”一应妥帖,游雅别上佩剑,大步向外走去。
游雅将将踏出房门,迎面匆匆行来数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游雅刚想发火,来人却先声夺人道:“不孝子,你决的都是些什么?”
游雅一听,如一盆凉水泼了下来,冷透了全身。虽然惊诧,但他半点未露,赶紧躬身道:“君父,您如何来了?”
来人一身华丽锦袍,个子纤瘦,腰板挺正,气质威严,一张与游雅几分相似的脸,少了些清秀,多了些岁月留下的沧桑与狠厉,正是之前被游雅禁住的暮月侯。
那暮月侯走进屋里,寻得主位坐好,看着躬身过来一脸敬色的游雅道:“凭你,便想在这暮月国内只手遮天?”
游雅眼中显过异色,嘴里却答得恭顺:“儿子不敢。”
游雅心思飞转,老头是如何得了信儿,又是谁将他放了出来。游雅心中越发冷然,这暮月侯府里,老头子到底埋了多少暗藏的眼线、又隐了多少暗伏的势力,他竟然从未算得清楚。
这边,儿子百般算计,那边,老子做作地痛心疾首:“到底是贱婢的种,不管我如何放纵、扶持,仍是上不得台面。我大凡多一个瞧得上眼的子嗣,便是暮月的公子位也不会给了你。”
暮月侯说得声嘶力竭,胸口起伏不停,半晌方才顺了口气又道:“黑蚩国一事,我轻信了你,任你胡闹行事,你说,你的一番策划,让几家得了利?”
游雅乖顺地站着听训,暮月侯冷哼道:“金凤国之事,你能以你的姐姐换取与金凤侯的盟谊,我本还有些欣慰,谁想现在,你不过听说她失踪了而已,就要冲动出兵。你如此惺惺作态,到底是真的蠢笨,还是做给谁看?”
对暮月侯所指之事,游雅不言不语,只低头垂眼,掩去眼中神色。暮月侯见他如此,气得抓起几台上的茶具扔了过去,游雅不避不闪,光洁的额角霎时被砸出了一道口子,鲜血随着脸颊流淌而下。
暮月侯眯眼瞧着静默的儿子,厉声道:“好,我今儿就看你能倔到几时?”
言及,暮月侯转头对一旁的侍将道:“从即日起,削去暮月公子游雅的一应军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