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无忧又梦见了在贝都壁画中见到的女子。
在梦里,女子经受着痛苦与悔恨的折磨,先是如往日般不停地喃喃自语,嚷嚷着让她报仇,后又扑过来在她面前一点点地碎裂消散。
无忧在梦魇中惊醒,头上浮起了一层汗珠。
惊魂未定,却见得床前立了一人,那人背着光,高大身子遮挡了月的光影,看不清是谁?
无忧张口欲叫,那人抢先开口,竟是伯弈:“如此惊慌,可是做了噩梦?”
“师父!”无忧大惊失色,不知伯弈来了多久?是否听到她与梦中女子的对话?
她近日里忐忑不安,生了许多莫名的恐惧。
她不明白为何在贝都看见壁画的事,包子全然不记得,而她却时时会想起。在梦里见到那女子越发的频繁,女子的话也越来越多。
空中似乎传来伯弈微微的叹息声。过了一会儿,伯弈方又缓缓道:“万法唯心,心外无法,离一切诸相。修道千年,忧儿可悟得?”
无忧听伯弈如此说,更觉惊出一身冷汗,相由心生,自己如此浮躁,师父必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无忧突然意识到事情或许比想象的严重,如那画壁中的女子所言,她到底是谁,又曾经负了谁,为何一千年修不得仙身却又可如仙人一般不老?
无忧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跪伏地上,恭敬说道:“无忧的心唯敬师敬道。”
伯弈摸摸她的秀发,话语轻柔,充满怜爱之意:“起吧,为师并无他意,忧儿勿需多想。”
伯弈扶起无忧,见她垂手乖巧立于一旁,素日无忧的脸上竟有些愁容。
伯弈想起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儿,浅笑道:“为师来,是想问你可愿随我去赤泉侯府一探?”
啊,正中下怀,无忧到底小孩心性,当即将心事放下,双眼发出褶褶光芒,愁容顿消,赶紧应好。
“那为师在外院等你,收拾妥当便赶紧出来。”伯弈说完,径直走了出去。
无忧心中微暖,师父虽表面冷淡,心却极细极软,以师父的道行一人去探更加容易,因知她所想不忍使她失望,才刻意来找她。
如今又见她穿着单薄,又留时间给她添衣,自己则在外耐心等待。
一时又想到,这世间最难得有一人温柔待之。
若师父这般的男子,真有了一人,必然会待她极好,只是这世上谁人能配得他懂得他,心中五味杂陈,又酸又涩,暗暗下定决心,师父会有一人,也只能是自己。
无忧一边胡思,一边换了短衣大裤,披了紧身外衣,又俯身将熟睡的包子捞起来揣在袖中。
伯弈在月色中静静等待,待无忧来后,师徒二人便赶紧向赤泉城高处的殿宇掠去。
伯弈带着无忧,并未直接入侯府,而是去了悬在侯府上方的朝霞处。
飞得近了,见得一卷幻泉自七彩朝霞中流出,泉水晶莹,散发着甜甜的香气。
无忧看得稀奇,轻声道:“师父,这朝霞竟在夜晚也不散不褪。”
伯弈用手探了探那霞彩,又仔细查看了泉水的源头,不知发现了什么,眉头轻皱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常色,带着无忧朝侯府去。
虽是夜晚,但侯府在朝霞的映照下,仍是华光溢彩、美轮美奂。
这侯府花草绚烂,外殿金石为妆,内里珠帘做饰,处处显露着女儿家的心思和喜好。
然这赤泉侯府看似温柔乡一般,其布防戒备倒也极严,二人所过处皆有重兵巡逻把守,幸得两人飞檐走壁,倒无被发现之虞。
伯弈与无忧驻步,静立殿顶。一殿房内,燃着烛火,一着甲带铠的女子恭敬相问:“将军,属下不明,明知侯爷倾心那古虞侯,却为何不阻反帮。”
殿内另一女子就是白日见过的内侍将军艾西。艾西此时已着了长裙,一卷长发只以锦帕相系,英气中添了些女儿的柔美。
只听那艾西回道:“古虞侯本也算一人物,只可惜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他为了取七彩藤救夫人竟不惜以身犯险,如此深情,我又怎能不成全他。没有羽翼的老鹰,如何能飞出猎者的围栏。他即来了,我还能使他轻易出去?”
女子道:“但以侯爷对他的心思,恐怕不会过多为难他。”艾西瞪女子一眼,缓缓道:“士族阁老还在,侯爷又能如何。再说,若留下古虞侯能全了侯爷的心思,侯爷会不甘愿?”
那女子露出敬色,接道:“还是将军思虑周详,若将古虞侯监禁起来,其国内必会混乱,如此,赤泉也算少了一个威胁。”
原来,这赤泉国与古虞国虽相隔了金凤国,但由于金凤国辖域极北,又在深山之中,因此赤泉国与古虞国便有不少城池接壤,也算得互有威胁。
无忧看向伯弈,传音道:“师父,赤泉的盘算得去说与古虞侯。”
伯弈摇头,传音回道:“深通帝王权术之人,又怎会轻易掉进陷阱。古虞侯既有心来,必有策对之法。权争之事,你我不便插手。”
殿中,艾西又道:“唯有一事麻烦。”
女子请意:“将军说的是?”
艾西眼露精光:“跟古虞侯同来的两人,正是在暮月大宴中显露本事的人,如今放他们在外是一大隐患。”
女子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将军之意,可是要除?”无忧听见他们竟然议论起自己和师父,立即竖起了耳朵。
艾西微做沉吟,摆手道:“先不要鲁莽,静观再说。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四日后的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