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各派围集于石垄前的空地,五台青城两派形影相吊,势衰气颓,悄没声息的往来路撤走。玄门众徒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反正首犯最胜和尚已经被擒,余者宵小任由自去。只是九华章门陈元鼎丧徒之恨未消,吩咐手下人追上去围截。何兆基等人自知事败,也不加反抗,肩挨肩默然坐下。此刻忽然有人提到,众人才把目光转向试炼场那方。桃夭夭通过人偶问道:“那位道友讲话?”连问数遍无应。李凤歧抱着手抬起头,悠悠的道:“还能怎么处置?关在山上管吃管喝?峨嵋派不干亏本生意,还是趁早放回家去省事。”
那声音道:“哼,妇人之仁,不值一哂。”
李凤歧道:“依你怎样?”
那声音道:“成王败寇,败者若不自绝,就该领受胜者的欺压ling辱。”
李凤歧道:“倘若我们败给了你,也要领受你的欺压ling辱了?”
那声音道:“玄门首徒不算太蠢,只是你还不配和本座争胜败。”
众人听得呆了,那话音清晰平顺,说话之人近在咫尺,李凤歧却举目仰空,仿佛同天上的星辰对答。正疑惑间,最胜和尚分开双耳,顶门喷起一道光芒。长虹般直上云霄。众人耸然变色,待要群起而攻,李凤歧一摆手道:“不忙,那是他内丹的光华,招引同伴帮忙来着。”楚晴道:“那赶快阻止他!”何九宫也道:“先杀了那个秃驴。”李凤歧摇头道:“就让他引出同伙好了,省得我们自己去找。”蓦地提气长啸,继之呼喊:“西域昆仑派法圣,带着你的徒子徒孙快出来!”那日桃夭夭辅助他炼成天王盾第二层,传了不少神木甲仙诀入身,李凤歧体悟深透,短短半月突飞猛进,法力远非往昔可比。这一啸一喊配以纯阳真气,直如苍龙怒号,震的满天云奔雾卷。全场之众凡具法力者,闻声精力大振,似乎服下了增长修为的仙药灵丹,暗料此乃玄门首徒运功所致,振奋欣悦之余,对李凤歧的神功愈感敬佩。
那声音依然不疾不缓:“狂妄无知的小辈,你也配向法圣叫阵。”冷森森彻人心魂,满是高傲轻蔑之意。随即天光一亮,从云端走下两行道童,抬一乘素白函舆,沿着最胜和尚头顶的那道光芒徐徐而降。须臾降至低空,最胜和尚趴地埋首,前额触地,当先的道童伸脚踩着他后脑,用拂尘扫开地上泥土。那试炼场建成已历千载,每天玄门弟子奔腾踩踏,表面泥层坚如钢铁。被道童拂尘一扫,坚土化为乌有,漏出底下的石板,真个亮如镜,洁如玉,纤尘不染。童子这才移步降趾,站到这小块“净地”上,再拿拂尘清理下一块地带。后边童子循迹而行,依次踩过最胜的后脑勺,竟是将他的脑袋当成了垫脚的凳子!
此情此景怪谲难描,众人眼都看直了。那舆内忽传人声:“老二游星斗还没来么?”腔调冷傲,就是与李凤歧对话之人。但此前身处万里云外,话语怎会在近旁响起?此等法术上自九霄,下及尘壤,通天彻地之效标显,委实可惊可怖。一名手提香炉的童子道:“回禀师傅,信香点燃多时,游师叔应该快到了。”话未落定,忽而远处高喊阵阵“游星斗来也,游星斗来也……”
这喊声来的奇快,前一刻尚在天边,后一刻已至身前。只见黄烟闪过,猛然“噼里啪啦”爆响,峨嵋弟子身上金光飞绽,气浪四面激荡,别派门徒耳鸣眼黑,险被伤呕血。所有人同时想到“敌方突袭!”一念未落,人偶轰地炸裂,躯干四肢炸成寸寸木片。那黄烟绕场乱转,语声却从上方传来:“啊哈,这个峨嵋师尊是假货!”
原来李凤歧向天呼啸之际,已用纯阳真气暗中传布天王盾——玄门弟子和没修道的妇孺老人,可直接将盾体附入体内。其他道派的徒众炼有本派真气,与纯阳真气抵冲,只能将盾体设于他们身体近侧。至坚屏障悄然设置,只为防住敌人突发的袭击。怎料人偶却非真实人体,天王盾的防护不起作用,猝遇重击当场破碎,惟剩那点元神自动飞回自然宫。
众人眼见木屑纷扬,心头突突乱跳,均想“峨嵋师尊怎么是个木头人!”楚晴惊觉:“奇巧门的同体人偶!”何九宫紧盯那道黄烟:“游星斗,那个破坏祭祖的恶徒,刚刚是他偷袭来着。”李凤歧不动声色,只向人偶的碎屑略瞥一眼,嘱道:“玄门弟子留下,其余的人都上璇玑峰。”
范家父子心志甚坚,立即表示:“愿为首徒马前小卒,绝不贪生怕死。”楚元君会出李凤歧顾全安顿之意,道:“对方神出鬼没,攻击范围很大,璇玑峰恐怕也难以避祸。”李凤歧道:“师尊此时稳坐自然宫,你们挨着他安全些。”便在一转念间,他已辩明当前形势:桃夭夭用人偶镇场,龙百灵施妙计交任,游星斗暗怀忌惮,未敢强冲玄门要地,种种情由察微知著,这正是李凤歧精明过人处,忽而笑道:“让我在前边挑大梁,一定是龙师妹的主意。嘿嘿,桃小师尊也别想清闲,保护老幼的重任就该由他担起了。哥俩干活前后搭手,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但桃夭夭在自然宫里并不轻松,逢当人偶炸碎之刻,他便打起了冷战,嘴里连称:“好快好猛!”分出的元神虽少,但受震极重,引发原身强烈反应。侯天机也感惊奇:“人偶带了师尊部分法力,竟挡不住敌人的一击!”龙百灵道:“没事吧?”桃夭夭道:“不碍事,要伤我没那么容易,但这游星斗的确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