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陡然凝重,瞧他神情肃然,一改平常嬉笑散漫之态,似乎预感大限将至,要将久藏内心的秘密全部抖露。桃夭夭强抑伤感,静下心侧耳恭听,又看了看燕盈姝,见她并无起身回避的意思。李凤歧道:“燕师妹不能离开,她要走了,我立马就咽气。”
桃夭夭道:“怎么?”
李凤歧道:“我受伤太重,十成死了九成半,全靠燕师妹的真气接续。她隔远了功法稍弱,我也会脉断而亡。愚兄虽烂命一条,但心事尚未交托,死了闭不上眼。”
燕盈姝看着他胸口的金针,缓缓的道:“还魂针锁住他的心脉,输入月华暂保气血流通。我的法力十二个时辰内将耗尽,到时神针光华熄灭,他就死定了。而施用神针最忌变动位置。李师兄无法出离此屋,更不能回山调养。”
桃夭夭黯然神伤,平生首次体味“诀别”的苦痛,但觉心冷如灰,意志疏懒,所谓“希望”是多么的虚无空幻。小屋内静若晨昏,又似灵风潜入,好象有个掌管生死的“大司命”,已然悄悄的站在了床边。
静默中,李凤歧深吸口气,开言道:“我讲的每个字,桃兄弟你都牢牢记住了——浮屠山铸颅峰囚禁的那个人,你定要设法救出,亲自交给百里文虎。”
桃夭夭茫然道:“浮屠山铸颅峰,那是什么地方?”
李凤歧道:“等你当上天龙神将那天,有位前辈必定找来,教授你仙魔境界的诸般玄密。他是本派的前辈…..你可向他问明铸颅峰的去路。但你,你若当不了天龙神将,就不必去了,那里的魔王比九尾鼋强百倍,没统领真武大阵的本事,去了是白搭。”
桃夭夭道:“方才说救人,可知那人姓名相貌?”
李凤歧道:“时机成熟你自明了,我......我很累,懒得多......说。”合眼养了会儿神,又道:“你答应我了吗?无论此间结果如何,你都要帮我办成此事!”
一听此言,桃夭夭恍然猛醒,悟出李凤歧的深意——眼前局势已危,怕他只顾义气,为救同门舍身挑战魔王。因此交给他一件万分艰难的任务,要他好好保住自身,留待日后完成重托。桃夭夭既感动又难过,道:“我懂了,解救铸颅峰囚禁的那个人,交给百里文虎。大哥所嘱,小弟万死不辞。”
李凤歧道:“好啊,你肯应承便好。那人回到百里文虎身边,嘿嘿嘿,百里文虎绝对发疯......当哥的平生最爱使坏,戏弄世人如耍猪狗,哈,十分过瘾。百里文虎英雄盖世,我,我很想看他当狗熊的样子。”偷笑了片刻,面容突现光采,精神反常的旺盛。
交谈至此,他半句没提潇潇。桃夭夭满腹纳闷,寻思生死交关的当口,最心爱的人怎会忘记?轻声道:“大哥,我能问你件事么?”李凤歧点头,示意自己听着。桃夭夭道:“将三千金轮教邪徒送归故乡时,你照例留下‘潇湘花雨’的名号了罢?”
李凤歧咧嘴笑了,道:“所以说咱俩是兄弟呢!当哥的抬抬屁股,你老弟就知要拉什么屎。送那三千蠢货回家后,我在他们门户墙壁,井垣灶头都刻满了‘救人者潇湘花雨’的字样。金轮教徒从前只懂膜拜邪教魔神,藐视万物万灵。往后感怀潇湘花雨的恩德,必生崇拜之念,岂不与他们的教义背离?一个人信仰破灭,犹如活蛇脱皮,天下之痛莫过于此。我送他们这份‘大恩惠’,比任何刑罚都残酷。”
桃夭夭道:“潇潇美名从此广传西域,不枉大哥情深,也值得高兴。”
李凤歧道:“兄弟,你想岔了。当年我情伤刻骨,一肚子怨气冲天。经过十年游历,见惯尘世沧桑,才觉自个儿那点遭遇微不足道。一场海啸,地震,飓风,万千百姓瞬间家破人亡。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的儿女,转眼脑破肠流,成了血肉模糊的尸体。跟那种惨祸比起来,男女间的爱恨离愁只算个屁!”
他越说越来劲儿,又道:“逝者长已,生者长痛,活下来的人饱受痛苦,我却偏要他们活着!还要活的舒坦安乐,偶尔记起惨变,那痛楚才叫撕裂肝胆。哈哈,兄弟,人生便是如此平衡,有多快乐就有多痛苦,一半对一半。只须尽量让人享受幸福,待以时日,老天爷必降大苦难,即使阳世躲过,阴间也会加倍领受。‘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他妈的太对了!天地失仁,订下这样的规律,老子拿幸福祸害世人,正是替天行道的绝妙方式,哈哈哈。”
桃夭夭暗暗吃惊,寻思“他怎地这般兴奋,一下中气十足,莫非是回光返照!?”慌忙轻按他手臂,劝道:“大哥别说了!你别说话了!”
正乱间,欧阳孤萍走进小室,道:“你消停些养养神罢,少这么鬼扯瞎掰的。”
李凤歧道:“你来干嘛?”
欧阳孤萍道:“我来瞧瞧你死了没有。”撩裙盘膝,紧挨着床榻坐好。
李凤歧道:“死了呢?”
孤萍冷冷的道:“你死了,我陪你死。麻姑的命令无法完成,本人无颜再回峨嵋山。”桃夭夭愕然道:“麻姑?卜筹门那位隐居的仙人么?她给你什么命令?跟我大哥有关?”欧阳孤萍闭口不答,表情冰冷,死瞪着李凤歧,两腮却泛起淡淡红晕。
李凤歧作势欲笑,嘴巴张了两张,没笑出声,眯着眼慢慢定住神思,问道:“桃兄弟,九尾鼋的厉害你尝到了吧?”
桃夭夭道:“嗯。”
李凤歧道:“九尾鼋全称九尾双身龟鼋,据传分为雌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