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臻在房间之中坐了一会儿,沉默着用手搓了两把脸, 而后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来, 微微退了两步让出最中心的一片空间来——即便早就知道会这样, 心中还是难免有些……空落落的。
摇了摇头不再想东想西, 钟子臻调动着精神力,空气似乎微弱的波动了一下,而后, 原本空空如也的房间之中,便出现了那样一个卓灼毓秀的青年, 穿着极为普通的衣服, 却美好不似凡人, 钟子臻上前一步,将面露讶色的青年拥在臂弯,拍了拍那依旧单薄的后背,预想之中的失落, 自然一份也没有少,可心头却感觉轻松了很多。
他本不应束缚乔希, 这样才是该有的场景。
仿佛旧友重逢, 钟子臻心中长舒一口气放开了乔希,脸上是真实的笑意,看着那扇陈旧的木门, 含笑道,“走吧,乔希。”
乔希眼中的惊讶再掩不住, 明明是该喜笑颜开的场景,可他却僵硬在原地,睁大眼睛看着钟子臻,钟子臻的眼神之中有着数不清的温暖和鼓励,什么也没有再说,也不主动做什么,就那样静静地,等待着乔希迈出脚步。
这里是哪里,又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吗?乔希心中有着数不清的疑问,此刻的忐忑渐渐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他寄希望于是,却又恐惧不是,询问就在口边,他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那样一扇木门,横着的流线型把手,锈掉了漆看着陈旧,却仍然坚守着自己的责任——他只需要握着把手轻轻一推,就能走出这个房间,看到外面的场景。外面有什么,乔希隐隐有了猜测,却丝毫不敢肯定自己——他凭什么呢?他已经获得的足够多,甚至连从未设想过的原谅,都握在了手中,他还要用如何温暖的场景,来满足自己心中那无尽的愿望呢?
神啊。如果这样下去,我一定会变成一个贪得无厌的人,越来越没法控制自己的渴求。那样的话,又会有悲剧产生么?那么,他宁愿呆在钟子臻的空间之中,孤独的守着释然了结一生。
请不要再让我跌落囹圄,已经不想再背负什么了。
乔希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心中无尽的软弱全都都赶出去,钟子臻的转变对于他来说太突兀了,哪怕钟子臻表现的再如何真挚无害,他也总是有一种踏入陷阱的错觉,特别是在他在空间呆这么久,钟子臻从来不告诉他外面的一丁点消息之后,那种感觉几乎化为实质。
如果这是钟子臻决定好对他的惩罚,那么他会按照钟子臻的心意去活着。
但是现在发生的这一切,无疑说明着他的猜测与臆想是多么的肮脏与不堪,心中有两种截然相反的思想在交战,可怜到了此刻,那种阴谋论的思想仍旧没有消逝,现在这扇门隔开的,便是能证明一切的真相。
从重生那一刻开始,对于将要发生的一切,早就有所准备,需要面对的东西,永远不会凭空消失。他相信钟子臻,不会专程来开这种恶作剧般的玩笑,只为在他脸上看到血色褪尽的侮辱和痛苦,就算是,也是他应该承受的惩罚。乔希转眸看向钟子臻,近前垫脚给了钟子臻一个拥抱,而后转身,大步向前。
手握住那金属冰凉的把手之时,心底也有一瞬发凉,恐惧在这一刹那上升到顶峰,纵然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但乔希知道,自己的背上爬满了冷汗。
咔擦——发条转动的声音如此清晰,从缓缓一线慢慢扩大,外面的世界渐渐映入眼帘,普普通通的客厅,墙体的白色已经泛黄,家具也显得陈旧落满了灰尘,然后便是那两个人影,一个站在客厅中央,一刻在窗边眺望。
尽管已经有七年不见,可乔希依旧可以,只凭借一个背影,叫出这两个人的名字。乔希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指有些颤抖,眼前也有些模糊,话语就在嘴边,却无法发声去喊,这一刻,无尽阴霾被灿烂阳光普照,慢慢淡去痕迹。
能再这样看上一眼真好,他们都活得好好的,真好。苍天对他不薄了,将最珍重的东西送还回来,甚至还给了他第二次的生命,沉重而又厚实的生命。乔希回头,钟子臻就站在他的身后,脸上的表情依旧柔和,眼里的鼓励还是纯粹,乔希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笑来。
门锁转动的声音惊动了钟离昧,他回首看见的便是心上那人容颜依旧,含泪而笑的情景,说实话他的头脑在这一刻还是混乱的,从早上听到信号塔里熟悉的声音,到三人一路疾驰而往的路上,是他想象的那样吗?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见到了他要首先说些什么才不会突兀和尴尬呢?到了真正见面的那一刻,钟离昧才知道,他那些担心和混乱根本全是无用的脑电波,因为所有的一切,在他见到乔希之时远去,那个曾被默念过千遍万遍的名字,就这样自然的脱口而出,“乔希!”
乔希。承载了他最美好的时光与最纯粹的感情的,世界上唯一清澈又漂亮的乔希。
什么都没有改变,仿佛还坐在宽敞又拥挤的大学教室之中,干净又特别的风景;又仿佛坐在钢琴之前,修长的手指搭在黑白琴键之上,那一抬眸微笑谢幕的惊艳动人;乔希,停留在他最美好的时刻。
而他,却已经不复当初冲动单蠢的钟离昧。七年过去,当年青涩的他早也如同乔希一般,被尘封在最美好的一段回忆之中,末世之初,他不过是一个大学尚未毕业的学生,而如今、如今的他……跟七年前的他,已经大不相同了吧?乔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