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酷暑难耐。
江秋房公房里,午饭后李汝鱼和老铁围坐在院子里大树阴影下,惬意的喝着凉茶,旁边燃着檀香驱蚊,花斑有气无力的躺在树根边。
花斑狗性越发浅薄,如此炎热天气,没有和寻常狗犬一般吐出舌头降温。
浑身毛发倒是多少少在褪落。
不知道入冬后,会不会长出一身帅气的银色毛发。
两人椅子下,各放置了冰块。
江秋知州崔笙着人送过来的,对此老铁受宠若惊,然后陷入了沉思,此时想出了些苗头,吐了口烟圈说道:“老子终于明白,崔笙这个人有意思的意思了。”
李汝鱼莫名其妙,“怎么?”
老铁砸吧着旱烟,良久才说崔笙这人出生清河崔氏,表面上看来是同样出身清河崔氏的御史大夫举荐,但这种事总绕不开吏部,偏生吏部那位尚书大人,貌似是你家小小的祖父,所以崔笙到任后对你我多有照拂,我看啊多半是吏部尚书大人说了什么话,这位吏部尚书不仅是陈郡双璧之一,也算是半个清河崔氏,这样便说得过去了。
李汝鱼不置可否,问老铁,“当日你和徐晓岚一战,谁赢了?”
老铁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黄痰,恰好落在花斑身前,这货顿时伏地而起,对着老铁龇牙咧嘴,老铁看了它一眼,瞪道:“咬老子啊!”
花斑近期吃了不少老铁的苦头,有些记打,倒是不敢对老铁下口了,色厉内荏低哮一声,跑到李汝鱼身旁,挨着冰块躺下。
李汝鱼苦笑,这老头子……
老铁得意的很,笑道:“那家伙么,是个异人,不过应是个酸儒异人,他那一身剑道修为是正儿八经的,并非异人所有。”
“所以呢,你输了?”
老铁像被狗咬了一般跳了起来,“老子会输?笑话!老子可是和岳家王爷大战过三日的绝世高手,会输给徐晓岚?天大的笑话!”
李汝鱼苦笑,“少吹牛你会死?”
老铁哼哼唧唧,老子哪里吹牛了,不过还是坐了下来,说可惜了这个徐晓岚,一身剑道修为不愧兵部第一高手之名,又得异人酸儒之才,若是年轻个三十岁,必然是大凉风云人物,结果跑到眉山去,和那位叫苏寒楼的年轻人促膝长谈,最后竟然豪情迸发,起身绕阶行而作诗句。
李汝鱼知道这件事,蜀中那边传颂甚广。
徐晓岚念了古诗:万里长空一鹤飞,朱砂为顶雪为衣;只因觅食归来晚,误入羲之洗砚池。
问苏寒楼此诗若何。
其后天穹落惊雷。
眉山苏家那位叫苏寒楼的年轻俊杰,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说了句卿诗才情,可当国士,先生所望的苏仙若是知此,会愿和先生豪饮三百杯!
徐晓岚豪气拔剑,大笑,怒视惊雷,说今生无憾矣。
剑劈惊雷。
十三剑而亡。
其后,苏寒楼整日里面对徐晓岚的尸首,不言语,一杯又一杯的喝酒,直到北镇抚司西卫一所的赵铸赶到眉山,这位年轻俊杰才长叹着起身。
大醉。
人醉心不醉的苏寒楼,盯着被北镇抚司收走的尸首,喃语着说了句他会知道的,先生很好,无愧吾辈读书人之英气。
先生很好。
才好,情好。
无惧生死为学问的英气,很好。
老铁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嘟囔着说你个小屁孩哪知道老子当年的威风,旋即大袖一挥,正欲说些什么,却见有位青衫读书人走进公房,笑眯眯的道:“铁爷,李小旗,都在呐。”
江秋知州,崔笙。
老铁挥挥手,大咧咧的道:“崔知州有事?”
崔笙丝毫没有被冷落的尴尬感,自来熟的在一旁坐下,也没有读书人的酸儒气,笑眯眯的说,“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接到一封临安礼部关于今岁艺科的公事文。”
说话时候却是直盯盯的看着李汝鱼。
李汝鱼莫名其妙,“这公事文莫非和我有关系?”
自己什么时候劳驾礼部上心了。
崔笙点头,“确实是李小旗的事情,礼部那边点名道姓,让小哥儿准备前往临安,参加今岁秋中的艺科,想来小哥儿要平步青云了。”
这很不合规矩。
崔笙作为读书人,又身在仕途,深谙大凉官场那一套。
不论是制科还是艺科,大凉读书人你要去参加,那只要有本事有能力,但去参考便是,但朝堂催某一个人去参加考试,极其罕见。
这几十年来,仅有铁血相公王琨当年有这个待遇。
当年大科时,顺宗陛下便问过当科主考官,王琨应举否,这件事成为王琨一生传奇的美谈之一,如今李汝鱼也有了这个待遇。
虽然不是女帝陛下亲口所问,但礼部这样一封公事文,谁敢说背后一定没有女帝陛下的授意?
这样的待遇,如今大凉天下大概还有一人能享受。
眉山苏寒楼。
但李汝鱼这件事,很不合规矩:北镇抚司小旗,按说简在帝心,得到陛下青睐,也该是直接调入临安北镇抚司总衙,为何要让他走艺科考试?
恐怕这当中还有猫腻。
有点剑道技艺的少年,读书才气不彰,却要参加艺科,虽然最终女帝陛下会将他取留,但这远远不如在北镇抚司来得如鱼得水。
这一着棋如困鱼,只有真正得到陛下的信任,李汝鱼才能重新入水。
或者直观一点:女帝这是考验李汝鱼。
这当中猫腻细节一言难尽,李汝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