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濬突然叫卫平过船相见,自然是有要紧事,又哪来的料事如神?至于前方出现大批东吴水军,卫平更不可能未卜先知。冯紞这句马屁,拍得简直一点水平都没有。
当然,卫平也不可能追究冯綩的马屁拍得有没有水平,只是皱眉道:“大敌来犯,卫某正当跟弟兄们在一起,又岂能擅离?”
现在的卫平可不再是孤家寡人,他手下有五百骑兵、五百步兵,还有两艘楼船上各两百名水手。作为这两艘楼船的指挥官,他自然要跟自己的部下呆在一起。毕竟江上跟陆地不同,他去了王濬的大船,万一碰上什么事,仓促之间可赶不回来。
冯紞却笑道:“无妨,这船上都是老成的水手,有什么情况他们自会应付。”又道:“老将军知道公子足智多谋,特请公子前去商议破敌之策,公子不可推辞!”
什么足智多谋,那都是假话。卫平自己的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清楚。他明白,王濬叫他过去,是担心找起来,他会有什么闪失。这也说明,王濬根本没有预料到东吴会派兵主动迎战。但不管怎么说,卫平如果再不答应,就有点矫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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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之上,要从一条楼船转到另一条楼船上,必须换乘那种巡江的哨船,还必须通过绳梯爬上爬下。如果是独孤兰、林盛这些来自北方的旱鸭子,那简直就是要了他们的命。好在卫平从小生活在南方,虽然现在换了一具身体,许多本能却没有丢失,自然不会惧怕。
很快,卫平就来到了王濬中军所在的那大船上。不过,几乎跟卫平前脚后脚,一艘哨船便靠了过来,船上一名小校大声说道:“启禀将军,吴船上打起白旗!”
王濬沉声道:“再探!”
卫平呵呵笑道:“不会是吴人慑于老将军的威名,不战而降了吧!”
这些天,王濬几乎是日下一城,连克巴丘、夏口、武昌,可谓进展神速,但还没有遇到过敌人不战而降的情况,顶多只是一击即溃。所以,王濬根本没有把卫平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捋须笑道:“若是吴人不战而降,那也是你这个小家伙带来的运气!”
其实,卫平也只是开了个玩笑。然而,玩笑也有成真的时候。只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刚才那艘哨船又去而复返。船上,小校再次禀报道:“吴游击将军张象请降!”
自己一语成真,王濬不禁感叹道:“你这小家伙,运气还真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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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奉了孙皓之命率领一万水军前来迎战的张象见到王濬的水军声势浩大,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投降。王濬安抚了张象一番,将其部下全部收编,两下合兵一处,继续东进,声势更甚,一举攻克了寻阳,兵锋直指石城。
石城不是石头城,而是后世的安庆,也就是建邺在长江上最后的一道屏障。如果攻破石城,王濬的水军便可以直奔建邺,最终的胜利已经指日可待。
然而就在这时候,刚刚移镇项城的贾充却接到了一封来自洛阳的书信。书信是荀勖派心腹悄悄送来的,大意无非是请贾充上书,劝司马炎休兵罢战。
其实,远在洛阳的荀勖已经纠集了一帮主和派,上表请求罢兵。在奏章中,荀勖等人向司马炎进言,如今寒冬将至,士卒沿江作战,多有冻伤,恐于军不利,莫如等来年开春再行伐吴之事。不过他们的地位都不及贾充,在司马炎面前说话的份量自然也不及贾充,而且贾充又一直是主和派的领军人物,所以荀勖等人才请贾充出来讲话。
身为三军统帅,即使这个三军统帅只是摆设,贾充也可以及时得到来自各方面的消息,因此对整个伐吴战争的形势看得比朝堂中的荀勖等人要更加清楚。按目前的态势发展下去,恐怕要不了几个月,晋军就可以开进建邺城了。但是,能够看清楚形势是一回事,支持还是反对又是另外一回事。很多时候,反对的并不是事情本身,而是为了反对而反对。
主和派和主战派就是朝堂上两个不同的圈子,表面上看他们围绕的焦点是一场针对东吴的战争,实际上针对的却是对方的主张。如果让晋军顺利攻破建邺,势必证明主战派的判断是正确的,这对主和派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甚至会失去司马炎的信任。所以,主和派现在的目的已经不在是不是应该伐吴这件事本身,而在于不惜一切代价阻挠伐吴之战的成功。
贾充是主和派的一员,甚至是其中的领袖人物。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他理应积极上书,但他却沉吟起来,只对轻轻地挥了挥手,说了一声:“知道了。”
他这个大都督是摆设,却不代表他对战场一无所知,大军撤退时所面临的危险往往还要大于进攻的时候。根据他最新得到的消息,卫平已经离开杜预的军营,跟随王濬一路东进去了。此时如果罢兵休战,势必让卫平陷入险境。这个女婿虽然有点叫人不大省心,但毕竟是他认定可以继承他衣钵的不二人选。为了让这个不省心的女婿平安归来,贾充思索再三,最终还是决定不写这份奏章。
贾充却不知道,正是他的这个决定,避免了这次伐吴之战中出现另一个更大的笑话。在原来的历史上,贾充上表劝司马炎罢兵,结果他的奏章刚刚送到轘辕关,孙皓就已经投降了。为此,贾充还被迫主动请罪。而现在,正是由于卫平这只蝴蝶的到来,最终让贾充免去了一场尴尬。
…
就在贾充犹豫要不要劝司马炎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