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并非如此
再说张树亭,待来到小祁庄祁占奎家,听祁占奎儿子说他爹一早就去了村东口酒馆,以为祁占奎一早就在那里等他,心中不由一阵激动;待来到村东头酒馆,又见祁占奎醉趴在小酒馆桌前,桌上还东倒西歪着两个酒坛,心中又是一阵惭愧。
如果不是到南门外等新任知事,他上午就该到了,一时间,便决定坐下来,要了两个小菜,一坛酒,准备边喝边等祁占奎醒来。
从晌午一直等到日落掌灯时分,张树亭一坛酒喝完,又要了一坛。也是看张树亭一个下午,一直在喝闷酒,也是好奇和不解,也是表示对客的热情,待掌灯时分,又见白胖老头儿点燃煤油灯,移到张树亭桌前,放下,人也就手坐到桌前。
“看得出,客是在等人?”
老头儿坐在灯影里,冲同样坐在灯影里的张树亭笑笑,试探着问道。
张树亭点点头。
见张树亭点头,白胖老头儿又搭讪着问:
“客在等什么人呀?”
张树亭要等的人就在眼前,于是便指一指祁占奎,道:
“就等他!”
也是见白胖老头一脸诧异,说完,又笑笑道:
“本来约好,今天找他来喝闲酒,谁知他竟一个人先喝醉了,我只好自斟自饮,等他醒来!”
谁知老头儿不听这话还罢,一听这话,又兴奋地猛一拍手掌道:
“这么说,你与占奎该是好友,这个占奎,自从辞了北烧锅掌柜差事,天天来我这里喝闷酒,一喝又是大醉,一醉又是半天不醒。谁劝都不听。”
说完又说:
“一会儿待他醒来,一定要好劝劝他,天天这么下去可不行啊!”
张树亭一听,又是摇头笑笑。
张树亭摇头笑,不是笑老头儿说他与祁占奎是好友不妥,若按辈分论,祁老掌柜与他爷爷时搭班当掌柜,他爹张根茂在时,一直喊祁老掌柜“叔”,如此,他也该喊祁占奎一声“叔”;或刚才听老头儿说,等祁占奎醒来,让他好好劝劝他。
而是不听白胖老头儿这番话,张树亭还以为祁占奎来小酒馆是专意来等他,见等他不来,慢慢喝醉了;听了白胖老头儿这番话,张树亭这才明白,祁占奎并非在此专等自己,原来是天天来此喝酒,且天天都这样喝得酩酊大醉。想到这儿,张树亭心里不由又是一笑,看来自己真是有些多情了。
可紧接着,待祁占奎从醉态中醒来,一五一十说出的一番话,张树亭听后,更是让他大吃一惊。
原来,十多年前,那年,祁占奎二十七岁,二十七岁的祁占奎仍在南烧锅跟他爹祁老掌柜学徒。也就在这一年,就听说在北烧锅店堂当掌柜的齐家庄老齐不干了,北烧锅也同时传出话来,要聘新掌柜。
但大半年过去,却听说始终无人敢去应聘。无人敢去应聘,还是因为,在齐家庄老齐之前,北烧锅还先后聘过王家庄老王,窦家庄老窦,史家庄老史在烧锅店堂当掌柜。在那个年代,一个掌柜在一家烧锅,往往一干都是几年甚至一辈子,很少中途再换主家。
但无论齐家庄老齐王家庄老王窦家庄老窦还是史家庄老史,在北烧锅皆未干满过两年,就辞职不干了。待问缘由,无论齐家庄老齐王家庄老王窦家庄老窦还是史家庄老史,又只摇头,都不说缘由,便知北烧锅店堂掌柜不好干。说不好干,恐怕还不是这些掌柜业务不精,而是北烧锅的东家不好侍候。
所以,北烧锅传出信来,大半年过去,竟再无人敢去应聘。正因为无人敢去应聘,祁占奎听说后,也是年轻气盛和当掌柜心切,更因为他爹祁老掌柜二十五岁就当上了南烧锅店堂掌柜,他哥祁占东二十六岁就成了城西聚酒仙烧锅店堂掌柜,祁占奎已经二十七岁了,仍在南烧锅跟他爹祁老掌柜学徒。别人倒没觉出什么,祁占奎却觉着活得窝囊。
见无人敢去应聘,便偷偷找到北烧锅东家张连启,要当这个掌柜。张连启一看祁占奎年纪和没有当过掌柜的经历,本不同意,但听说是南烧锅祁老掌柜的儿子,城西聚酒仙烧锅店堂掌柜祁占东的弟弟,又马上同意了。
但同意归同意,因祁占奎只能算个伙计不是掌柜,要想在北烧锅一上来就干掌柜,拿掌柜的银子,张连启便也提出一个条件,要与祁占奎写下契约:若祁占奎要在北烧锅干掌柜,就要一次干满二十年。二十年内,只许北烧锅辞他,不许他辞北烧锅,若干不满二十年,祁占奎只能拿伙计的工钱,将多拿工钱全部退还北烧锅。
按说,这个条件并不苛刻。北烧锅店堂伙计一月拿一块大洋,北烧锅店堂掌柜一月要拿五块大洋。一个从未当过掌柜的伙计,每月多出的四块大洋当然不会让你白拿。但临签约前,张连启又提出了另一个条件:二十年内还不准到其他烧锅干掌柜,不然,就要赔偿这些年已拿走烧锅总工钱的三倍银子。第一个条件不算苛刻,这个条件可就太荷刻了。
这么荷刻的条件,他以为祁占奎一听,会很快打退堂鼓,契约便不会再签了。谁知祁占奎听罢,不但没有打退堂鼓,还当下就与他写了契约,画了押。不但画了押,还当天就把铺盖从南烧锅搬到了北烧锅。这一点,倒大大出乎张连启的预料,但看祁占奎很痛快地答应了,心里又不由一声冷笑。
可等他爹祁老掌柜一听说,顿时捶胸顿足。祁占奎或许还不完全清楚,但祁老掌柜可清楚,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