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在身边沉睡着的妻子和两岁的女儿,瑞恩-蝎尾悄无声息地爬起身来。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轻轻叹息了一声,瘦削的中年男子从床下摸出一个油布包袱慢慢打开,取出一对做工精细、保养得也非常不错的精钢拳刃。熟练地装备好武器后,他笔直走向房门。
瑞恩的这个小小安乐窝就建在裴扬森林的外围,是一幢简陋却也挺可爱的木屋。自从四年前脱离刺客工会、逃出梦罗克后,瑞恩就一直和妻子隐居在这偏僻的地方,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走下已经有些腐朽的木头楼梯时,退隐刺客的脚步没有引发任何讨厌的咯吱声,就像一只老练的猫。
门外十米开外的空地上,一个人象棵树般静静站立着。皎洁的月光勾勒出一个瑞恩再熟悉不过的剪影:宽大的斗笠,简单的布袍,还有一对尖锐的拳刃。见到瑞恩出来,来者将双手交叉举在胸前,轻轻鞠了个躬。随后,斗笠下响起了一个年轻的声音:“您好,瑞恩-蝎尾。我是洛基的手下,沙克罗曼-方。今次奉命来取您的人头……”
瑞恩无言地打量着年轻人。沙克罗曼这个名字他毫无印象,看来在四年前这小子还只是个无名小辈。但现在,他就像一尊雕像般纹丝不动地伫立在那里,静静地散发出只有顶尖的职业杀手才会拥有的可怕杀气。既不使用毒药,也不悄然潜入,更没有设置机关。这个年轻的刺客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到自己的家门前挑战,仿佛他的任务不是暗杀、而是决斗一般。
来者不善哪……瑞恩想。的确,被派来干掉他这个工会前任首席刺客的人,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一日为犬,终生不变。既然违反了当年自己亲口许下的诺言,那您今日就不要怪我。”沙克罗曼的声音听上去稍带沙哑,很有磁性,但却毫无感情。
“一日为犬,终生不变……”鬓角泛白的中年男子苦笑着重复了这句话,“……也许吧,这就是暗杀者的命;不过毕竟我是人,不是真正的犬畜,怎样也会想要挣扎一下的……走远一点好么,我不想吵醒她们……不论胜负。”
年轻刺客默默颔首,接受了这个对刺客来说本不该接受的请求。虽说动手前他已经将目标的底细和周边的地形都摸得清清楚楚,但多年前师傅说过的话也同时回响在耳边:
一分仁慈,十分凶险。
道理很正确。而且数年来执行任务的经历也多次证明了这一点。但当面前的目标提出这么一个也许是暗伏杀机的请求时,自己心中居然刹那间闪过“非常体谅他的心情、不答应就太说不过去了”的念头。
“也许是我还不够成熟吧……”
一边这么想着,年轻刺客一边静悄悄地移动脚步,跟随对方来到了离开木屋几十米开外的林前空地上。
“……小伙子,最后说一句……你真的不太适合做刺客……”站定脚步,退隐刺客用一种忧郁的声音缓缓说道。
作为回答,沙克罗曼将手中的拳刃互击一下,随即猱身而上。
梦罗克杀手之间的决斗是非常惨烈的。两个带着残影的身形在月光下忽分忽合、进退交错;而在两个影子之间,四只拳刃交织成一张密集的刀网,发出几乎是连绵不断的、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刺击、斩掠、肘打、膝撞、弹踢……凶狠的动作犹如狂风暴雨一般。两个人都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在熟练的技击、多年的经验和本能的反应之上。
就像开始般突然,战斗忽地结束了。狂暴的幽灵在瞬间转变为静止的石像。沙克罗曼的右手拳刃斜掠空中,而瑞恩的右手拳刃则刺进了年轻刺客的下腹。
“……好身手……”先开口的瑞恩做了个苦笑的表情,他的声音听上去异常沙哑,“拜托……别吵醒……”
一蓬血箭从瑞恩的喉头喷涌而出,永远打断了他的话。被鲜血淋了满头满脸的沙克罗曼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跪倒在地。
“……彼此……”年轻人费力地解开血淋淋的腰带,然后从挂袋里摸出伤药和绷带熟练地包扎了伤口。亏了那一瞬间的收腹和自己饱经锻炼的腹肌,沙克罗曼总算捡回了一条性命。同归于尽可是个再丢脸不过的结局——年轻人想。
小木屋的门被再次打开,但这回进来的不是主人,而是死神。借着月光,沙克罗曼无言地打量着床上熟睡的母女。黑发的裴扬女子和她那留着羊角辫、胖乎乎的女儿搂抱着静静沉睡,表情恬静而安详。屋子里的陈设比较简单,但充满了生活的气息。猎弓、兽皮、桌椅、锅灶、玩具……一切都显示出男主人的勤劳和女主人的贤惠,还有这个小小家庭曾经拥有过的温馨。
“……活着的我和死了的你相比,究竟谁更幸福些呢……”喃喃自语着,沙克罗曼俯下身去,让手中的拳刃轻柔地滑过母女二人的咽喉。
火光熊熊。
站在几十步开外,刺客望着已经化为火窟的木屋,手中提了个小小的包袱。
“我遵守诺言,没有吵醒她们……”沙克罗曼微微侧过头,对着包袱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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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睁开眼睛,年轻刺客一下子坐起身来,赤裸的身体汗水淋漓。
嘴巴里干得要命,沙克罗曼缓缓躺回了床上。在刚才的梦中,他又回到了童年时代在梦罗克城外的沙漠中那场生死搏斗。现在想起来,对手其实也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