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的房中凭空游曳着几十条青铜色水虎鱼,纸屑散落一地,金伯清默默抽出相簿,翻开一页,向李阎点头:“老夫献丑了。”
他话音刚落,相簿上扁平的黑底白纹花脸豁然睁眼,一团水墨状的人形从相册当中平地拔出,原本慵懒游动的拉莱耶水虎闻到了血腥味儿一样,齐齐冲向了花脸人形,一时间纠缠不休。
“咳~咳~”
金伯清与李阎对面而坐,一边咳嗽,一边向李阎解释:“先祖金崇文,是前清雍正五年,西顶洪慈宫进香会的大都管,负责督造祭祀冥器,以及酬神戏的一干供应。这是金门冥扎的前身。先祖崇文留下的这八张冥扎脸谱,本是香会祭祀时,唱酬神戏时,叫“香火童子”扮在脸上,便能沟通鬼神,消灾祈福。”
寥寥两句话的功夫,那水墨人形就左支右绌,被撕咬出好几个大缺口。
“这张脸谱,名叫‘忠自辩’。贴在越是奸恶狡猾之人的脸上,就越神通广大,不过,它是没这个机会了。”
金伯清话音刚落,脸谱“忠自辩”发出野兽般的怒吼,朝窗户外逃去,李阎眼一斜,一团触手状的灵动祸水如影随形,砸在忠自辩的身上,顿时爆出一团黑色水雾。
水虎鱼紧跟着蜂拥而上,将“忠自辩”分而食之,没留下一点痕迹。
金伯清脸色煞白,急忙用手帕捂住嘴唇,漆黑的血沿着雪白的手帕滴落在榻榻米上。可金伯清的眼神越亮的吓人:“好!好!”
他翻开相簿的又一页,只见鼻梁上抹着一口豆腐白的丑角脸谱睁开双眼,倏忽跳到了房顶上,通体粉嫩。水虎鱼群本就意犹未尽,眼见血食就在眼前,不用李阎吩咐,就迫不及待地冲向了第二张脸谱。
“这张冥扎,名叫‘义理财’,越在贪财无耻之人手里,越能发挥威力。”
“义理财”发出惊吓的尖嚎,嘴角露出猴儿似得尖牙,对准李阎的脸俯冲过去,可惜人在半空中,就被一颗卡车头大小的朱红色龙头死死咬住。紧跟着被水虎鱼蜂拥分食,碎尸万段。
那朱红色龙头见状才晃动胡须,一转头缩回了黑色旋涡。
“咳咳咳咳咳~”
金伯清肉眼可见的消瘦干枯起来,李阎想说点什么,被金伯清阻止。
他翻开相簿的最后一页,一张粉黛花旦的脸谱跃然纸上。
“这张叫耻见污,决不可落在寡廉鲜耻的伪君子手里,否则当是八张冥扎脸谱中最难缠的一张。”
那花旦睁开如水的媚眼,滴溜溜地乱转,非但没有跳出相簿,反而往回缩了一缩。
金伯清冷哼一声,伸出干枯的手掌抓向“耻见污”,那花旦悲愤地大叫一声,只见一团青色水袖从相簿中伸出,如同密林大蟒似的,缠绕住金伯清的脖子,俨然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李阎见了一惊,出手如刀劈在水袖上,谁知道触感却又滑又韧,完全戳不破它。耻见污瞧出破绽,打蛇随棍缠绕住李阎的胳膊,紧跟着无数水袖漫舞喷薄,把李阎缠成粽子一样密不透风。
金伯清大惊失色,可还没等他作出反应,一道红眉白羽的鸟身少女的从李阎身后浮现出,顷刻间又化作李阎的样子,虎头大枪堪堪刺穿了水袖,耻见污惨叫一声,皱巴巴的脸谱被挑在枪尖,拉莱耶水虎们急匆匆地在虎头枪尖上环绕出一个青铜色的鱼球,撕咬起脸谱来。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金伯清老眼昏花,还没反应过来,“耻见污”就被吞吃干净,他也没再衰弱吐血,脸上回光返照,涌起一点血色来。
“好,好手段。”
他连连称赞李阎,脸上夹杂着庆幸,感激,挫败的颜色。
“见笑了。”
李阎一手刀没有劈开耻见污的水袖,虽然无伤大雅,却让他又想念起过去环龙还中用的时光,只是如今他还能看得上眼的冷兵器,实在是不好找了。
拉莱耶水虎连吃了金门三张脸谱,非但没有满足,反而越发暴躁,被李阎收进水君宫时,甚至还有些不情不愿。
屋子里一地狼藉,只有金门先祖金崇文的铭旌孤零零地挂在中间,金伯清神色难言,不知道独自回味着什么。
他出生在战乱年代,前半生辗转流离,最终光复门楣,又在花甲之年,独辟蹊径悟出“画眼秘术”,没想到反受其殃,今天又被人轻松破去,心情之复杂,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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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阎扶着金伯清走出房间,金伯清拉着李阎的手:“小李同志,我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就按着过去请大陆同志的习惯,专门请师傅做了正宗的淮扬菜,你今天就留下吃吧?”
“老爷子,我这儿还有点要紧事,实在是不方便。你得体谅。”
金伯清见李阎脸色不像敷衍,开口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是经济上,还是别的,你尽管开口。”
“不用了,您不怪我不能留这儿吃放就好。”
“女人?”
李阎一抿嘴,暗骂金伯清人老成精。
“哈哈哈哈,好好,那我就不多留你了。”
曾经在中兴保德办事处和李阎有一面之缘的金露就在院子门口徘徊,见到金伯清走出来,才松了一口气,可见到李阎,神色又紧张起来。
“爷爷。”
金伯清点了点头,又对李阎说:“小李同志,我叫司机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下山,老爷子多休息。”
说完,李阎也不再和金伯清客套,直接朝金宅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