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安一欣脸上的厌恶懊悔交替闪过,最后凝汇成不知如何是好的悲哀,沈玉也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这一次赵子言去赵国做事不干净,有死士跟了下来,而且进了京,他才不会主动告诉安一欣这些事。
现在告诉她,她只是别扭郁闷,总比走着走着,突然看到几个黑衣人跳出来追杀赵子言好吧?再说死士再受过训练,也只是宁死也不敢误伤自己。安一欣一身丫鬟打扮,万一死士们情急之下拿她当个人肉垫子,她一无所知,只怕更会吓死。
反正既然已经开口,就一次说干净好了。沈玉心里想着,却还是忍不住要为赵子言辩解几句。
“你不要怪赵子言残忍,他是早晚要推翻赵子豫给他的父母兄弟报仇的,而皇室的家仇不比普通人,一向是要斩尽杀绝的。到时赵子豫的孩子肯定要被一起株杀,无论男女。而孩子的母亲当然也要杀。”
“当年金无穷一夜剖开十几个怀孕妃嫔的肚子,取出胎儿,让母子并排流血而已。一是不想让赵子言将来手上沾染太多血亲的血。肚子里的孩子没见过天日,还不算是完整的生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震慑赵子豫,不要再广开后宫。”
“怎么可能震慑得动?”安一欣叹息着说。
“当然还是有点效果的。”说到这么悲惨的事,沈玉清脆的童音都低沉沙哑了。“虽然赵子豫还是年年挑选佳丽扩充后宫。但是那一夜太血腥,而且从那一夜之后,直到现在只要后宫有人怀孕,就一定会被剖开腹部,取出胎儿,母子双双流血惨死。不管赵子豫怎么防范,这些年别说没有新皇子出生,就连怀孕的嫔妃都没有活下来一个。”
“赵子言和金无穷动手极为隐秘,就连赵子豫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后宫传言是赵子豫杀戮太重,冤魂报复,想要让他绝后。所以赵子豫的后宫对他这个皇帝畏如蛇蝎,不但不争宠,为了避免召幸,嫔妃们还怎么丑怎么打扮。将来写入史书,也是一大奇事。”
“就这样赵子豫还要年年扩充后宫……”安一欣说着,正要骂赵子豫几句,却猛地瞪大了眼睛,“你刚才说江螭的亲姐姐嫁给了赵子豫,并且已经生了一儿一女,那她的孩子……”
“赵子言和金无穷只杀怀孕的嫔妃,至于在赵子豫登基前就已经出生的孩子,赵子言现在并没有动。至于以后怎么样,只有以后再说。”
“江螭的姐姐是江国的嫡长公主,又是赵国皇后、太子生母,地位太重要,赵子豫为了保住她的命,对她尊重荣宠,就是不上她的床。”
安一欣叹气,尊重荣宠又有什么用?贵为皇后又有什么用?住在被恐惧笼罩的后宫,守着弑父杀弟的老公,前路茫茫,不知道何时自己和儿女都会被杀,她的日子可是真够绝望的。
厨房里静默了片刻。
安一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是不说不知道,原来皇帝这么变-态,原来皇后这么苦-逼。
不过这也不是她一个小丫鬟能同情的。
安一欣定了定心神,望着沈玉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你放心,我知道赵子言也挺可怜的。今天听你说了这些事,我会装作不知道,以前怎么对待他,将来还是怎么对待他。”
我真的能做到吗?安一欣嘴里说着话,却在心里反问自己。
他可是才只有十六岁,就可以下手去杀死一个孕妇,下手剖出肚子里的胎儿……安一欣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她不是圣-母,也从理智上理解赵子言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依旧觉得恐怖、厌恶、甚至恶心。
那些嫔妃是真的很无辜,她们不但没有伤害过赵子言,甚至直到临死前都没有见过他,她们被杀,仅仅是因为她们怀上了赵子豫的骨血。
赵子言和陆云深可能已在回卧虎轩的路上了,安一欣叹气,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听安一欣说赵子言可怜,沈玉的神情略有古怪。她还是不了解二师兄啊。二师兄的内心世界跟他的外表完全不同,粗糙强壮,虽然知道自己要报仇,可是却从来没有觉得过自己可怜。
至少从十二岁以后就再也没觉得过了。
大师兄的内心世界也很粗糙,沈玉嫌弃地想。一年才读几十本书的人,就不能指望他们有想象力和丰富细腻的情感。
爹说大师兄心如璞玉,坚韧执着,也就是一旦认真就会钻牛角尖,将来会突破成为绝顶高手。而二师兄天生一股浩然之气,没有在这样的家仇中变得怨眦狭隘,已经极为难得。至于我,沈玉想到这里,肉嘟嘟的小包子脸皱了皱,爹说我反正有这么二位师兄,练不练武都都不用担心吃亏。
沈玉想到这里,忽闪着大眼睛暗暗叹了一口气,作为百年来最负盛名的武圣的儿子,他却不爱习武。前些日子因为要和陆云振比武才努力学了三天,打赢了陆云振之后就会扔在了一边,说起来还真是有点难为情。
我就是因为太聪明了,才不爱学武的。沈玉在心里安慰自己。
和安一欣聊了这么多,沈玉口干舌燥,心里却暗暗高兴。他人小个子矮,虽然一欣知道他聪明过人,有事商量时就把他当成大人,可是一旦觉得他举止有偏,立刻就会又把他当成孩子,虽然不会训斥,但那种大姐提醒小弟的神情,却是一五一十。
沈玉喜欢安一欣的亲昵,也不在意她想要保护自己、教导自己。但是他是真的介意自己比安一欣小了近十岁。他不喜欢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