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缓步走近,知道他要为那人接上肩甲,上前熟稔地按住那人的肩膀,抬头看着他一笑,“是这样,没有错吧?”
据她学过的骨伤科知识,肩甲的接法有两种,一种是这样利用椅背复位,另一种是利用木梯复位,从原理上说来都一样,只不过木梯格子较多,高度的选择更为灵活一些。
“坠下手,若觉疼痛且忍一忍。”袁凛拉着那人的左臂向下,就着肘部轻轻拉伸,之后微微向外旋转一些,再向内旋转,拉住他的左腕一直去够右肩。
朱颜随即取过椅背上搭着的一条绢片缚住那人左肩,防止他因为牵拉时的痛苦挣扎,以致复位错了方位,拉住绢片并不是一件易事,按照原本书中的记载,原是需要两人着手的,但白蘋那里正忙着,朱颜只好尽力将绢片绕在腕上,死死扣住。
待听到一声轻微的骨骼入臼的声响后,朱颜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放开手,因为将绢片扯得太紧,掌中已经被指甲掐出了许多痕迹,手腕上也被勒出了一道道红痕,有些**辣的。
袁凛正检查肩甲复位是否正确,见她轻轻揉着手腕,不动声色地递过一块蘸湿的巾帕,“敷一敷,一会儿就好。”
“其实不敷也没关系,我才没有那么娇气。”虽是这么说,朱颜还是接过来敷了一会儿,待肿痛的感觉淡下去了不少,便将湿帕子在手腕上打个结,俯身为那人将外衣拉起,低声叮嘱,“外伤虽则愈合,里面的伤口还要好好调养才好,短时间里千万不可提重物,唔,还有一份方子,我昨日对着方书比了一比。记得时时服用,对生骨很有效用。”
素手探入袖中取出一份早已写好的方子,上面用的大略是杜仲、骨碎补、金毛狗脊、川断、鹿角胶、熟地、枸杞、山茱萸之类的补肾药,取的正是五行藏象学说中“肾主骨”的意思。因此补肾即可补骨。
那人看着面前盈盈的素手,纤细的手腕上还有一道尚未褪去的红痕,愣了片刻才接过她手中微微泛黄的方子,低低问一句,“为什么收治我?”
“你是伤者。我是医者,这有为什么吗?”朱颜袖起手,低眉瞥了瞥他,她固然知道此人与窦安母亲的死还有乾云的死都脱不了干系,毕竟那日若不是有人前来治伤,她原本是当日午后便要去寻乾云的,正是此人到来,才让这些事情拖了一日,最后见到的却是乾云冰凉的尸体。
不过,就算知道他和那些人是串通一气来绊住自己的。她也不可能不收治,再没有人说过,一个作恶的人便不该得到医生的救治。
“阿颜的方子我看过了,阁下按着方上嘱咐,不出半月便可恢复。”袁凛对此人的态度极为冷淡。
那人也不再多问,缓缓站起身抻平了衣物,向着屋内深深一揖,抿了抿唇,低低吐一句,“在下向氏廿四。”
朱颜眨了眨眼。心里琢磨着他说的“廿四”应当不会是真名罢?毕竟谁家父母会这么懒,随意那个数字就搪塞了。
“朱小姐虽已定亲,但有一人对你心有倾慕,你可愿与他一次机会?”那人飞快地瞥了她一眼。随即大步离开了屋中。
“谁?”朱颜愕然,看他那个神情应当不是指他自己,那还能有谁?
刚要追出去问个清楚,手腕陡然被向后一拉,朱颜急忙扶着窗棂稳住身子,衣袖将自窗外探入的一枝碧桃花撞得乱纷纷地飘了一地。转过身,袁凛已经挡在她身前,微沉着脸看她。
“宣清,我不是那个意思……”朱颜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好像没错,只是出于好奇想问一问而已,但被他这么望着,却没来由地有些心虚,轻轻咬着唇嗫嚅,“我……我还要陪阿绮去春社散散心……你去不去?”
“自是与你同去。”袁凛扶住她双肩,缓缓低下头,瞬也不瞬地盯着她,低沉着声儿,“阿颜。”
“嗯……”朱颜微敛起眸子,颤着声答应,“怎么了?阿绮也该换好了衣裳了,我们……我们也出去吧?”
“倘我现在亲你,你可会生气?”袁凛附在她耳边,双手自她肩上滑下,落在腰间紧紧搂住她。
朱颜脸上一热,下意识侧过头,慌乱地推他,“宣清,别这样……白蘋他们就在廊外……”毕竟朱绮和明子还是孩子,这样影响太不好了。
袁凛沉默一会儿,一双眼黯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朱颜眨了眨眼,觉得他松开了手,悄悄抽身离去,正要挑起帘子出去,腰间一紧,又被他拉了回去。
“宣清,你在想什么?”朱颜觉得再躲不是办法,袁凛他近日实在有些奇怪,总喜欢腻着自己,又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先去春社,其他事情回来后再与你说。”袁凛闭目思索了片刻,永无的存在总让他感到不安,不过朱颜显然并没有将永无放在心上,应当是自己过虑了。
“也好。”朱颜松了口气,伸手抱了抱他,随即挪到门前挑起帘子,轻轻一笑,“你不要总是这样担心的样子,看得我也好生难受,我要是也这么难受,那还怎么去安慰阿绮呢?”
微乱的鬓发被外间的阳光照得透明一般,脸上又是笑容可掬,仿佛娇憨的山鬼一般。
袁凛低低一笑,上前携了她,“我倒是很期盼到晚上。”
“……晚上?”朱颜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方才的笑意,见他笑得别有一番深意,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之前在车上说过的话,红了脸摔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