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陵道:“鄙人这就去后山主持下元会,还请诸位贵客前去观礼。”站起身来,率先步出大殿,似乎对那天字诀从手中送出根本不怎么在意。马武和王长、赵升跟随在后,同时招呼殿外二十四治弟子,速去布置相应事宜。静恩也是为了下元会而来,自然随着张道陵去了,只剩下卢公礼和方仲普玄等人。
卢公礼自持身份,觉得到这天师道来已算给了他天大的面子,还要去拜祭一个死人,那是无论如何不愿意的。这字诀如今在方仲手上,等同于落在己手,自己当面索取,不怕他不给。卢公礼正要说话,那普玄却先一步道:“贫道和师弟在天师道这几年,多得天师照拂,岂能不去拜祭一番。”
一见普玄和定观要去,钱文义和方仲也要走,这大殿里便只留卢公礼一人在此,只得淡淡道:“那老夫便在这里等着,你等速去速回。”心道等方仲回来也是一样,难得还怕他跑了不成。
那陵墓还在至益亭后,一路上早有天师道弟子连路打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侍立两旁。
普玄轻车熟路,转眼就到了原来住处,再往前走便是陵墓禁地。普玄停下脚步,对着钱文义笑道:“这里是贫道寄居之所,如今离别在即,还想多看两眼。”
钱文义道:“道长尽管请便。”
普玄又道:“方仲,我屋里有些东西十分累赘,你帮忙拿一拿。”方仲自无异议,跟着普玄进屋,只留钱文义站在门外。
刚一进屋,普玄把房门一掩,拉住方仲道:“快,快把那字诀拿出来!”
方仲惊道:“这是为何?”
普玄道:“你那字诀保不住了,与其被人拿走,不如再摹一份下来。”
方仲醒悟道:“道长是说再抄一份。”
方仲把那字诀拿出,摊开卷轴,样式果然与自己拥有的两卷一般无二。普玄取出画符用的朱笔朱砂,定观拿纸取砚一旁研磨,龙飞凤舞般对着这天字诀照摹了一般,此时也不求甚解,只是依葫芦画瓢,匆匆画完后,把临摹下来的那一份藏在身边,却趁着方仲不注意,把那天字诀的后小半截一把撕去,在掌心里揉成碎片丢在了废纸篓里。这一举动把定观看得目瞪口呆,虽然不明师兄这么做有什么用意,却没有问出口来。
普玄把这撕掉小半截的字诀卷起,抚摸平整,看不出新做手脚的痕迹,又把字诀交给方仲。方仲不虞有他,依旧拿了放在怀里。
普玄高声道:“都是些破烂东西,带着反而不便,不要也罢。”向定观使个眼色,二道和方仲相继出门。
钱文义见人出来,问道:“道长收拾完了么?”
普玄道:“山里老鼠多,几日没人住,就在屋里做起了巢,有点东西也都被咬的烂了,捡不出什么好东西来,索性不要了。”
四人接着往陵墓方向走去,不久便见到天师道无数人影都在那里。
此时那陵墓前方早已摆好香烛,另以白绫铺地,张道陵站在中间,两旁站着马武和王长赵升,身后则是静恩和数十位天师道弟子。
无数灵幡飘荡之中,张道陵摘了朝天冠,披发仗剑,静静站在陵前。前面一张供桌,放着几样素果,一碗酒一打黄纸,还有一个无字牌位。烟雾缭绕中,随着马武手中铃铛一摇,钟声之中张道陵口出俚语,长声吟唱起来。
那词曲古奥,又是蜀地方言,虽然抑扬顿挫,但在方仲和钱文义耳中犹如听天书一般不知所云。
天师道众弟子均是面色沉重,人人恭立,不敢有丝毫疏忽。钱文义也算是博学多才之士,苦于不解其意,心想普玄在这里呆过数年,或可听得懂,便问道:“道长可知张天师说些什么?”
普玄听了片刻,说道:“这是祈求为人消灾解厄的巫歌,听说还是巫鬼道时留传下来的,贫道也是一知半解,只是在纪念故人之时才唱。”
那曲声直至一炷香燃尽才罢,张道陵随即拿起桌上黄纸,法剑一插,火光一闪,化为灰烬。众天师道弟子全都跪下来叩首三遍。等诸弟子起来,那王长、赵生却走到静恩跟前又跪下来磕头。静恩连忙扶起,温言道:“不必多礼。”
钱文义初时奇怪,仔细一想,便明白过来,心道:这是代师行礼了,其实要磕头的是张道陵,感谢慈航静斋养育之恩,只是辈分缘故,便让徒弟效劳。
大礼行毕,众天师道弟子也面色缓和下来。
本以为这就结束了,哪知张道陵吩咐道:“大祭酒,把香烛摆上。”马武奉命而行,不一会就把供桌重新布置完毕。马武问道:“天师这是……”
张道陵道:“接下来之事与你等无干,只我一人即可。”
旁人退在一旁,张道陵大声道:“不孝子张道陵,亏欠慈母良多,无以回报,作此慈母吟,若天地有鉴,聊表寸心!”大声高歌起来。
众人都觉奇怪,这不是才唱过一回,难道嫌礼数不够,还要来一次。静恩初时也是这么想,觉得这张天师未免有些多礼,都是出家之人,早脱红尘为妙,何必如此计较于繁文俗礼。可再一听,却把眉头一皱。
张道陵这一回可不是用的俚语,吐字字正腔圆,古韵华臊,任谁都听得懂,的确是篇悼念慈母之文。只是词中寓意有些似是而非,讲的是轮回之苦和超脱之意,这对于已经超升之人并不适用,难怪静恩要皱眉头。钱文义等人不明就里,听听也就罢了。
悼文吟了一半,张道陵向着陵墓持香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