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静默,竹林浸染。潮湿闷热的山风从山间拂过,带起无数的竹叶飒飒作响,掀起层层绿浪。
风中,带着一股子令人难以忍受的腐臭味。
就在这片竹林的不远处,便是一片乱葬岗。说是乱葬,实则不过是一块堆尸地,堆弃的也大多都是一些无主之尸。
朝廷曾出过官文,即使是无主之尸,当地的官府衙门也应当妥善安葬。
只是京城不过方寸之地,天下之大,虽是皇土,可是皇帝又能够管到哪里?
因此,也才有了这乱葬岗堆弃尸体一说。
不光是此地,各地的知县衙门管辖的地方,基本都会有这么一个地方,因为牵扯到的都是无主之尸,上头的官员对此也就持一种漠视的态度。
而就在莲塘县管辖下,这块位于清溪山的乱葬岗,今夜又多了十几具尸体。
“妈的,真是晦气!”一名壮汉吐了一口唾沫,满脸不悦的骂道。
“快走吧,我现在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
“可是,这尸体还没有埋呢?”
“那边那一堆,不是也是没埋?”
“那不一样,这些可都是病死的。如果被县令大人发现我们没有将这些尸体掩埋,可是要入狱的。”
“咱们不说出去,谁能知道吗?再说了,跟这些尸体待久了,你就不怕传到你身上吗?反正我是不想。要埋你自己埋,我走了,大不了你去县令大人那里告我一状好了。”
“那我听你的,不埋就不埋了。”
方夜歌隐隐约约听到了一段对话,然后就被两个人,扔到了尸体堆里面。至于那两个人,则是赶着牛车,又匆匆的离开了这里。
他微微抖动了一下手指,眼皮皱了一下,只是终究没能睁开眼睛。他发了高烧,烧到神智都模糊了。方夜歌知道自己终究没能逃过一劫。
他现在还残存一丝微弱的气息,只是身染瘟疫,就是莲塘县医术最高超的大夫全力救治,恐怕能够活下来的几率也不足一成,更别说此刻被丢弃在这乱葬岗里。
虽知活下去的希望不大,但是方夜歌却依然没有放弃求生的念头。虽然身体已经不听使唤,神智都开始模糊,但是他依旧没有放弃,努力的想要唤醒自己,从这死人堆里面爬出去。
没有人知道,他已经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过一次。整个村子,也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
就在半个多月以前,莲塘县发生了一场鼠疫,方夜歌一家六口人,除了他之外,全都没能幸免。他的爷爷,父母以及弟弟妹妹,全都病死了,只剩下十三岁的方夜歌逃出了村子。
拖着病怏怏的身体,他咬牙坚持着走向县城。一百里路程,他足足走了将近半个月,期间不知道昏迷了多少次,只是每次快要断气的时候,他又奇迹般的的站了起来。
依靠着超出常人的毅力,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莲塘县城。为此他欣喜不已,只等着第二天就去莲塘县城最大的医馆回春堂求医。
只是没有想到,当天夜里他的病情加重,最后倒在大街上。虽然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但是衙门的仵作验定是感染了鼠疫,便将他连同其他病死的百姓,一起连夜送到了清溪山下的乱葬岗。
在这种情况下,等待方夜歌的只有死亡。
只是他不能死,他又如何甘心就这么死去?
甚至更为可笑的是,他到现在还不清楚自己是因为鼠疫倒下,还是因为三天没有吃东西,而饿晕的。若是此刻有人给他一碗热粥,他觉得自己依然还能够再次站起来。
莲塘县爆发鼠疫,搞得人心惶惶。即使是远离瘟疫中心百里之外的莲塘县城,现在也是全城戒严,凡是发现身染瘟疫的百姓,立刻押到城外五里亭接受治疗。
五里亭并非是一个亭子,而是一处地名,原本不过是一个不足百人的小村子。瘟疫爆发之后,各地百姓纷纷赶往莲塘县城,这其中亦不乏身染了鼠疫的百姓。
为此,莲塘县衙立刻征用了五里亭,临时改建成了一处身染瘟疫百姓的收容所,并派了大夫前往救治。
只是发现方夜歌的时候,他的气息实在是太过微弱,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可能会断气。因此,他才直接被抬到了乱葬岗。
“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要活下去,活下去!”方夜歌在脑海里呐喊起来,只是无论他如何的努力,身体却是一动也不动。
失去了力气的支撑,只凭借意志力,方夜歌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似乎能够感觉得到,他身体的温度正在慢慢的降低。
当身体变作一具冰冷的尸体,方夜歌知道自己就真的要死去。所以他拼命的呼喊,挣扎,在脑海里,他施展所有的手段,想要唤醒这具身体。
只是任凭他如何的嘶吼,这具身体依旧如同尸体一般,静静的躺在死人堆里面,安静得像个死人。其实他与死人,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就在这时,几只灰褐色的老鼠扭扭捏捏的从远处的草堆里面爬了出来。然后来到了乱葬岗堆弃尸体的地方,摇身一变,竟然化作了几个身高三尺的小人,有手有脚,还穿着一件破烂的粗布衫,只是脑袋却还是一颗硕大的鼠头。
这些老鼠,竟然是半化形的鼠妖!
“老大,今天又送来了十几个新鲜食物。”一只鼠妖跳到了死人堆里面,上下翻腾一遍,然后兴冲冲地的对着一只头上长有一撮红毛的鼠妖说道。
那头顶有红毛的鼠妖脸上也挂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