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县的一个小院里,门口挂着白幡,堂屋内点着油灯,堂屋后面的房间房门紧闭,许嫣坐在堂屋,不住地用眼角瞟着那扇门,很担心它咿呀一声会自己打开,然后刺骨的冷会顺着门缝渗出来。乐—文她知道那个房间内温度极低,冰冷刺骨,地上铺满了冰,保护着冯氏的尸体。她只希望莲生快点将事情讲完,早点离开这里,看着那间房,再看着对面坐着的老妇人,许嫣忍不住将两手用力地握在一起,她有点紧张。
灯火昏暗的房间内,冯老太脸上的皱纹刀刻一般,前日肿成桃子一般的眼睛微微有点溃烂,却精光十足地盯着莲生,渴望从这位“女老爷”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莲生看着老妇人,犹豫了尽量委婉地说:“老人家,我已经详细查看了仵作填写的尸格,也去检查了令嫒的遗体,和尸格填写的相符。”
“这是什么意思?”
自从前日去顺天府告状,将“女老爷”请来通州后,冯老太每天都在求菩萨保佑。今晚莲生忽然带着人风尘仆仆来到自家,她以为可以为女儿申冤,满怀希望,这会儿听莲生这么说话,再看到这位“女老爷”的徒弟,坐立不安的样子,冯老太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就是说县令的判决是正确的。”莲生咬了一下嘴唇,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令嫒的确是被围墙压死的。”
“不!这不可能!大冬天,那围墙怎么会倒?没有下雨没有下雪,刚入冬,好好的围墙会倒?我不信!”冯老太精神几近歇斯底里,一下子就跳起来。接着嗵地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砰冲着莲生不住地磕头:“女老爷,女老爷,您是青天大老爷,求您再好好查查吧,我女儿是冤死的,她给我托梦说了。说是被秦家人害死的。”
“老人家。你快起来。”莲生和许嫣一起去拉她起来。这个瘦弱的老妇人,却如生根一般坠着不起,莲生只能正色说:“老人家。我很同情你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是这案子清清楚楚的,我不能随便去冤枉秦一手。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是思念女儿太过才会梦到她。托梦这种鬼神之说如何能认定为犯罪证据呢?”
原来前日找上门的冯老太,本是通州人士。丈夫是个屡试不第的秀才,以塾师为业,两人膝下只有一女闺名秀兰。冯塾师去世后,冯老太和女儿相依为命。去年春天,女儿嫁给了同城开药铺的秦家独子,外号叫做秦一手的。这秦一手年纪不大却很有本事。从小家学渊源,开的方子用的药总是比别人的见效快。在通州很有些名气。小夫妻本来是和和美美,哪想到四天前秦家人忽然来报说冯氏在院子里被围墙压死了。
冯老太认定是秦家人谋害了女儿,去县衙击鼓告状,县令命仵作检查过冯氏的尸体后认定是意外,冯老太心里不甘,便雇车跑到顺天府来。莲生前日大概了解了情况后,带着许嫣匆匆赶到通州开始调查此案。
莲生先是对照仵作填写好的尸格查看了冯氏的尸体,很出乎她的意外,冯秀兰的尸体保存的相当好。原来冯老太爱女心切,同时颇有见识,买来大量的冰在家中保存尸身,现在又已经入冬,天气渐凉因此这几天内尸体保存的非常完好。尸体外部的伤痕的确如尸格上所写,基本都是被砖石砸到淤伤或者面部擦伤,同时嘴巴和鼻子里都有尘土,说明她曾经被围墙的碎石和泥土埋过还是埋了挺长时间。这也证明了秦家人所说,事发时秦家老两口去寺院上香未归,秦一手在药铺坐堂,因倒塌的围墙在秦家内院,一直没人发现,等到秦家二老回家后发现已经无力回天:冯氏被倒塌的土石压着已经气绝身亡了。
今天莲生带着许嫣又走访了秦家附近的邻居,了解到秦家的具体情况。
“秦家小娘子可是个贤惠人,性情也好,到底是秀才家的女儿,知书达理,孝敬公婆,老掌柜两口子满意的不行。”
“是啊,是啊,小夫妻也和和美美的,真是天有不测风云,怎地会如此苦命。”
“也真是时运不好,谁能想到好好的墙它就倒了呢。”秦家附近的街坊们七嘴八舌地议论。
七大姑八大姨啰嗦起来可真要命,等到莲生师徒回到县衙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莲生又找到师爷,调出冯氏一案的审问记录,最后认定冯氏死亡氏纯属意外,她就是很倒霉被倒塌的围墙压死的。于是师徒二人用过晚饭匆匆就来到冯家,跟冯老太通报此事。
冯老太最后还是挣脱不过莲生师徒,被搀扶起来。听到顺天府的老爷都如此说,冯老太觉得自己彻底失去了希望,她一把推开莲生就冲向后屋后屋门哐当一下开了,一股阴冷的气息马上透了过来,许嫣吓的呀了一声,莲生说:“别怕,只是尸体而已。”
“秀兰啊,秀兰啊,你死的好冤啊……女老爷都不帮你啊,我可怎么活啊。”
老妇人嚎哭哭扑向床上的尸体,忽然啊的一声惨叫,莲生担心冯老太急火攻心脑出血,急忙冲过去问:“怎么了?”
这间房内没有点灯,窗外月亮光淡淡的透进来,能隐约看到房内的情景,只见冯老太站在女儿尸体边,双手平伸着,彷佛不会弯曲,莲生怕她被悲痛迷失心智,走上前劝道:“老人家,令嫒……”
“血,这是血!她流血了!”老妇人伸直双手,动作很是怪异。
“许嫣,将油灯拿来!”
许嫣拎着油灯,站在门口不敢进,莲生从她手中接过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