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着楚瑜来镇抚司大堂的人,都是将军总旗的师生。
为首之人,便是那个喜欢吼着教训人的总旗试百户。他的名字叫韩得相,最大的特点,是小了嗓子就说不出话来,即便是面对应天镇抚司威权最重的阎敢尽和骆养性,老韩也是炸哇哇地禀报。
但楚瑜同志的靠山,正在这衙门里坐着堂呢,就算老韩的声音嚷得再响,就算他维护教职威严的心再旺,也没有用的!刚把楚瑜殴打长官的事因说了大半,骆养性便毫不犹豫拿手指着他,一句话砸过来,“韩得相,你嗓门太大了,震得本千户耳朵发麻,你站远点说。。。。对,还远点。。。。再远点。。。。嗯,不错,站在堂外那里就差不多了。”
韩得相在武学里官最大,他都一退再退的,所带来的教官和武生们,也只好跟着躬身后退,全都只能在堂外前庭里呆着,这场面看得门口值卫的张百佳兄弟一阵暗笑。
“那五千两也给你们,我在家里等结业证明,这学,咱不上了。”
闲人退走,可以说心里话。楚瑜也真是好意思开口,只字不提自己打了教官的混账事,只说不想混这恶心的锦衣卫预备专科学校。
这个要求,即便是能只手遮天的阎敢尽,也觉得楚瑜这小子实在很过份。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按《大明律》:部民军士殴本管本部五品以上长官、杖一百、徒三年。伤者、杖一百、流二千里。折伤者、绞死。若殴六品以下长官、佐贰官、首领官、递减三四等罪罚。大明律或许有千般万般的不严,但在这维护上下等级的条款上,向来执行森严,不然谁敢当上官?那挨了一闷棍的教官,是锦衣卫世袭七品散骑,对武生们来说就是应属佐贰官,楚瑜至少也要被判处杖责一百和开除学籍的刑罚呢。如此轻描淡写不说,还想混个提前毕业,太不把法纪纲常当回事了吧!
不过,楚瑜很赤裸裸,提到了五千两他不要了,阎敢尽立马觉得,这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千户骆养性猜得很对。阎敢尽这些日子以来,的确是钻到钱眼里爬不出来了。上次镇抚司闹刺客的事情,让这监卫太监一想起汪文言,就毛骨悚然,如芒在背。尽管楚瑜已经帮他分析了,汪文言应该不会真的下手杀他,但有个致命的威胁时刻存在着,总归是寝食难安。所以,通过极隐秘的渠道,阎敢尽已经联系到了三个信誉极好同时要价极高的杀手,准备去京城解除这个性命威胁。只是一时之间,聘金上有些不到位罢了。故此,阎敢尽是见不得钱的面,听不得钱的声,闻不得钱的味。现在一听楚瑜愿意不要那五千两,阎敢尽自然乐得帮他一把————打教官?打了就打了呗。不上学?不上就不上呗!
因此,还没有等楚瑜的正牌子靠山骆养性说出一句话,阎敢尽就笑呵呵地直点头,对堂前院庭里一帮武学师生们令道,“韩得相,那个叫什么来着的散骑,太没有师德了,怎么能浪言说,要打死学生呢?你马上把他调去马厩房,思过三月,听勘待复。”
韩得相试百户一听,懵了。。。。。谁是原告,谁是被害人?
正要抗辩,还是骆养性圆滑一点,板着脸喝道,“徐麟殴打佐官,虽事出有因系教官浪言威胁,依律仍需杖八十,来啊。。。。厄,不是你们。。。。张百佳和张百良,过来,你们打他,打狠点!”
张百佳兄弟肠子都笑得打了结,却凶神恶煞地领命过来,把楚瑜按在地上,一通“出头棒子”打过去,仿佛和地砖有仇似的,打得楚瑜代替地砖叫得“哀号凄切”。
韩得相焉能看不出这是在作戏,想想不禁有些兔死狐悲,也不待看完,也不行礼,转身就走,他一边走,还一边吩咐随从散骑,“罢罢罢,为了咱们的额头不挨棒子,不要等岁考了,月考你就给徐麟评个超等卓异,快点送他滚吧。”
他的嗓门总也小不了,楚瑜这边听了,后悔得不行―――晕,早知道这么简单就能毕业,老子第一天就该打教官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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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了结,已近中午,天却忽然阴了。
本该是春雨贵如油的时节,没想到天阴得有些异常。等到骆养性留楚瑜在左后堂用饭的时候,苍穹上黑云翻搅,电走金蛇,不时传来沉沉雷声,好似巨大的车轮碾过冰河,发出骇人的爆裂声。
楚瑜满脑子都是想着京卫武学肄业之后,自己就有资格花两百四十两银子去捐个武监生,马上就能立刻直接做官,也可以参加武举会试,又因京卫武学的独特性而也算自己是行伍出身,真的是行伍科举两门都可以靠,两门都能发展的好道路。所以,想到美滋滋处,总免不了嘿嘿傻笑。
但骆养性的脸色却和天气一样的阴郁不堪,一顿饭用得并不畅快,还总是偶尔长叹几声。楚瑜感激他适才很够意思,表现出了一个靠山应该有的仗义,便好奇地问道,“大人闷闷不乐,莫非有什么问题烦心事?”
骆养性放下筷子,本待说与楚瑜知晓,但思前想后还是作罢。他和楚瑜的政治层面有着天壤之别,很多心事说出去,楚瑜也未必能领悟其精妙之处,而且即使领悟到了,一个还在自己卵翼下的将捐武监生,又有何能力去帮自己?闷闷半晌,才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可无欲无求者,又何忧之有?楚瑜老弟也有自己的所求所欲,便先忧你自己的吧,本千户